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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回来了,郡主回来了,赵吏回来了,原本平静的孟婆庄顿时变得喧闹起来。只是人数太多,房间和床铺明显不够用了。
郡主见此情况开始耍流氓,非要和赵吏一个房间,一哭二闹三上吊,笑疯了三七那死丫头。可赵吏始终不假颜色,将房间直接让给了对方,跑去苏瑾房里打起了地铺。
“男人啊!就没一个好东西。”郡主愤愤不平地找到三七,抱怨说。
三七听着点头,心底却对大胸弟抱以无限同情。这胸弟不容易啊,若是碰了阿香,就是禽兽。若是拒绝阿香,就不是东西,也真是为难他了。
想到这里,她骤然又转念想起了苏瑾,暗自腹诽:自己和苏大夫会不会亦是如此?
“三七,今天必须由你来摆渡灵魂。”这时,王小鹿噔噔的跑了过来,凶神恶煞地说:“明明你才是孟婆,为何我与齐殃成了摆渡使者?老子不干了!”
三七看着满脸委屈和愤怒的小鹿,微微有些尴尬,道:“好了,好了,消消气,你去把苏大夫喊到大堂里面,我稍微洗漱一下,随后就去当值。”
“你摆渡灵魂,喊人家苏大夫干嘛?”在身躯真的得以重塑,可以用腿来行走后,王小鹿对苏瑾还是很有好感的,所以不大愿意做此事。
“亏你还是从人间来的,难道就没听说过一句话?夫妻搭配,干活不累。”三七嘿嘿笑着说。
不累个屁,人家是你相公吗?王小鹿在心底吐槽着,却没敢说。
三七人虽然不聪明,但是因为血脉力量,这些年来实力突飞猛进,王小鹿和赵大牛连起手来都不够她一个人打的,故而愈发不敢招惹对方。
打发王小鹿去叫苏大夫,三七返回到自己闺房内,细描红妆,换上自己觉得最好看的衣裙,对着镜子中那人比花娇的女孩微微一笑,一时间竟是痴了。
“三七,你也太能磨蹭了。”门外,郡主等不及,一把推开房门,抬目便看到一名身材高挑,肤白貌美,气质清纯可人,带着一抹娇憨神情的少女迎面而来,淡淡香气扑鼻。
郡主微微一怔,恍惚间竟是生出了一种莫名念头:三七确实长大了,是时候嫁人了……
“阿香,走吧。”三七伸手在怔怔发呆的郡主面前挥了挥,笑靥如花。
“且慢!”郡主突然扣住了门框说。
“怎么了?”
郡主舔了舔嘴唇,望着三七道:“短短一年多的时间未见,我怎么感觉你这丫头像是突然开了窍一般?我还清楚的记得,你那一次将胭脂涂了满脸……现在居然能把自己化的这般俊俏了。”
“阿香你到底想说什么?”她扯得有点远,三七满脸茫然地问道。
郡主推着她从新进入到闺房中,坐在梳妆台前:“憨……三七,你也来为我化化妆吧。”
三七愣了一下,随后莞尔,俯身为她上妆。
……
“郡主和三七在搞什么呢,怎么还没出来?”看到庄园外的鬼魂都排成长龙了,赵吏跨步走进大堂内,向坐在角落中正吃着冥府水果的苏瑾道。
苏瑾耸了耸肩:“不清楚,不过倒是可以理解,毕竟女孩子和我们不一样,不能脸都不洗的抛头露面。”
赵吏摇了摇头,说:“你就是太惯着她们了。郡主还好,摆渡亡魂的事情与她无关,可对于三七来说,这就是玩忽职守!我现在就去叫她们出来。”
说着,赵吏手按刀柄,大义凛然,威风凛凛地转身去了后院,来到三七房间门前,伸手哐哐砸门:“三七,快点出来工作了,你知不知道所有人都在等你?”
咔吱一声响,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赵吏只感觉眼前一亮,但只见郡主一身黑色长裙,容颜精致妩媚,身躯妖娆丰腴,眼眸含笑,唇角上扬,俏生生地站立在自己面前。
“赵吏,我好看吗?”
赵吏本想打击她一番,可偏生又不愿昧着良心说话,便搪塞道:“总是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面,有什么意义吗?”
化了一个美美的妆,郡主满心期待地等着夸奖呢,却被横加指责了一顿,脸色顿时垮掉了,双手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胸膛,将他整个人都拍飞了起来,倒飞了出去。
赵吏人在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稳稳落在地上,稍微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去招惹对方了……
不多时,三七和郡主联袂来到大堂中。三七坐在了判桌后面,对着苏瑾招手道:“苏大夫,坐到我身边来。”
苏瑾以为她要说什么事情呢,旋即走了过去,坐到她身边:“怎么了?”
三七冲着他笑了笑,没回答,转头对门口处的齐殃道:“齐殃,开门,迎亡魂。”
……
我叫牛邙,是一个屠夫,平生没做过什么坏事,可死后依旧下了地狱。
活着的时候听说地狱多么多么恐怖,但当我来到这名为孟婆庄的审判地后,心中的恐惧程度直线下降,从来到到现在,竟是连一个凶神恶煞的鬼怪都没有遇到。
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老头子给了我一碗香气扑鼻的清汤,说是孟婆汤,喝了之后就可以被带往轮回了。可我手里捧着汤,眼睛却不由自主的总是瞥向判桌边,心中满是诧异和不解。
我听说过孟婆大名,传闻之中是一个面目慈祥的老婆婆,摆渡黄泉,度走阴魂,可这里的人告诉我,判桌后面,那清纯可爱的女孩是孟婆?
这不是开玩笑嘛?
而且更加扯淡的是,这孟婆的心思明显没在审判,或者说没在自己身上,一双情意绵绵的眼睛就直勾勾地望着她身边的那名白衣男子,时不时就去拉一拉他的大手,被拒绝后也不以为意,反而将一颗葡萄摘下,喂向对方。
人世间的夫妻在人前都没有这般伤风败俗的,莫不成这地狱中根本就不讲什么礼义廉耻了?
牛邙三观被崩塌的稀碎,就这么端着碗看着上方,想要知道这神仙们还能做出何等神仙事来。
……
“看什么呢?赶紧喝一碗孟婆汤,然后我让人将你送入轮回。”齐殃对于判桌后发生的那一幕也很无语,不过他身份太低,纵然觉得不太合适,亦是无法开口指责对方,只能狠狠地对面前的小鬼道。
牛邙被齐殃吓了一跳,右手猛地一颤,半碗孟婆汤洒在了地上。
“好,好,我喝。”牛邙仰头将半碗孟婆汤一饮而尽,眼神顿时迷茫了起来,又道:“此处是何地,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别装了,这半碗孟婆汤你都没喝,又怎么会失去记忆。”齐殃拍了拍他的胸口,手上粘上了一片汤渍。
“好了三七,大庭广众之下,你注意一点。”判桌后面,苏瑾伸手抓住了三七不安分的手掌,强行压在了桌子上,抬目望向堂下:“齐殃,再为他打一碗孟婆汤。”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莫要让我喝汤。”牛邙收起了自己所有的小心思,砰的一声,跪在地上,重重叩首道。
“只是让你喝一碗孟婆汤而已,又不是取你性命,你何至于如此?”苏瑾道。
“若是消除了我此生记忆,那么牛邙还是牛邙吗?纵然日后转生为人,重获新生,有了新的记忆,那也不再是牛邙了啊!”
苏瑾微微颔首,道:“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可即便如此,消除今生记忆,才能轮回转世亦是天道法则。人心如铁,天道如炉,无论你我,都没办法逆天而行。乖乖把汤喝了吧,否则的话,你就只能以孤魂野鬼的身份,终日徘徊在这八百里沙海之中。”
“我不喝,我不喝……你们都是骗子,就是想要哄我喝汤。”牛邙说着,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向庄园外跑去。
齐殃刚要去追,却被苏瑾拦了下来,只听他淡淡说道:“不用管他,用不了多长时间,他还会再回来的……下一个。”
今日阳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死的人也忒多了一些。
料想是绝大部分魂魄直接消散在了人间,一小部分魂魄强盛者才有幸进入黄泉,在这一部分中,还有一大半鬼魂折在了漫漫黄沙之中,唯独很少的一部分,可以来到这孟婆庄前。但就这一小部分,今日居然排起了长龙,足足一百三十多位。
在赵吏的目光威慑下,三七也不再胡闹,和苏瑾配合着,于傍晚前摆渡完了这些鬼怪。正当齐殃准备关门时,一只血红色的手掌突然砸在了大门中央。
齐殃抽出了腰间的切菜刀,搭眼一瞧,乐了:“你叫牛邙对吧?怎么又回来了?”
“外面风沙如刀,刀刀割肉,但凡是起风时便如同千刀万剐,着实难熬。”牛邙说道:“我想在庄子里面借宿几宿,还望老哥通融。”
看着他凄惨的模样,齐殃心里莫名有些自豪,又念起苏瑾的好来。
倘若不是苏大夫,自己肯定和面前的牛邙一样,要么认命喝孟婆汤,忘记今生记忆,转世投胎,要么就在这沙海中苦苦煎熬,痛不欲生,说是有选择,其实根本没得选。
“不行,孟婆庄不是客栈,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如果不能接受转世投胎的命运,那就请不要跨过这道门。”
“同为亡灵,何至于如此绝情?”牛邙怒声说道。
回应他的则是一道砰的关门声。
牛邙很恨地望了一眼孟婆庄的大门,转身再度走进风沙中。
人世间,峨眉山,某座洞天外。
游历世间数十载的花凝雪一袭白衫,手握长剑,潇洒飘逸的从空中降落下来。
十五年前,她的修行到了瓶颈,无论怎么努力,怎么刻苦,都看不到破境的曙光,于是便听从师父的建议,入红尘炼心,踏世俗修行,终于在经历了一场刻骨铭心的感情后,杀掉了自己钟爱的那名男人,痴傻半年,大彻大悟,成功获得了突破,晋升为陆地神仙,达到了师父所在的那重境界。
“我最多再给你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内,无论你用什么方式,一定要让三七成婚。在她成婚当日,我会主动踏入黄泉,公布我是她父亲的事实,恳求她勾去我在阴卷上的名字。若她不肯,那你便给我抢来阴卷。如果我们师徒二人都得不到阴卷,就只能联系各大门派,共同进攻黄泉,而一旦走到这一步,我们就再也掌控不了局势了。”两道脚步声以及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从山洞内传出,花凝雪心中一动,化作云雾,瞬间消失在山洞之前。
“是,师父,我会努力做到这一点。”长生扶着陈拾的胳膊走出山洞,神情认真诚恳地说道。
陈拾点了点头,望着他的双眸说:“往后师父的命就掌控在你的手中了,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长生松开了他的手臂,盘膝坐在微风习习的洞天平台上,阳神出窍,对着陈拾凌空叩首,旋即化作一道流光而去。
不远处的一座山峰老林内,花凝雪眯着眼眸,盯着他离开的背影,悄无声息地跟随在其后,一路尾随至两界封印前。
“原来师父一直以来谋划的是这个,怪不得长生的名字叫做长生。”独身站在烟雾缭绕的山涧间,花凝雪脑海中飞速掠过无数画面,结合今日听到的只言片语,渐渐整理出来了一个完整脉络。
“若我能长生不死,纵然天赋差一点,但只要肯努力修行,终有一日也能够位列仙班吧?”静默了良久后,花凝雪呢喃开口,眼中涌动着阵阵光辉,这光辉的名字叫做野心!
……
长生来到孟婆庄时,浑身是血的牛邙刚刚干了一碗孟婆汤,眼眸中顿时失去了所有色彩,什么爱恨情仇,什么七情六欲,通通化作了虚无,被新来的牛头马面押送向冥府深处。
他努力过了,也拼命过了,可即便是歇斯底里,他也走不出八百里沙海,甚至于不止是走不出,而是每时每刻都要承受着千刀万剐般的疼痛。
他没撑住这份折磨,于是便向天道规则妥协了。转世重生,最起码,也要比魂飞魄散在这沙海中要强吧……
“三七,如何了?”进入大堂,陪着大家说了一会儿话后,长生给三七暗中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在柴房中碰了面。
“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我总不能大晚上的自己闯进他的房间,做那种事情吧?”三七苦恼地说道。
“我这里有一包药,你可以找机会下到他的茶水里,或者吃的东西里,只要他吃了这药,必定会欲望大发,难以自控,到时候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长生从衣襟内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四角纸包,递送到三七面前。
三七伸手拍了拍额头:“对啊,灌酒虽然不行,但是可以下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这种办法终究是属于下三滥的手段,若不是见你完全没有办法,我也不会让你做这种事情。”长生脸色凝重地说:“何况,我们并不能预测苏大夫经历这种事情后,会是什么反应。如果他最后还是不想对你负责,你可就真真正正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我明白了,最后一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三七紧紧握住了手中药包,严肃而认真地说道。
“那我就提前祝你,旗开得胜!”长生拍了拍她的肩膀,说。
这是一个喜庆话,三七嘿嘿笑了笑,将药包放进了衣襟里面,贴在了胸口位置,视之为最后的希望:“我们赶紧回去吧,苏大夫很聪明,若我们迟迟未归,只怕会猜出一些端倪。”
“你自己回去吧,我也该返回阳间了。”长生摇头说道。
与三七告别后,长生走出孟婆庄,以仙气护体,默默行走在黄沙滚滚的沙海中,不期然间,眼帘中突然多出了一道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