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寒夜,长夜漫漫。
从太子的军帐出来,席高四位将军都有些神色沉重,踩着泥泞的雪水泥浆四人来到了那面雪墙上。
墙外面,是一堆堆的篝火,这是在城外警戒的轻骑点的,既能取暖,同时也能照亮黑夜,能防止吐谷浑人趁夜摸黑来袭。
“这事就这样定了?”高甄生问。
“太子心意已决。”梁建方说。
一阵沉默。
席君买掏出条缴获的牛肉干嚼起来,“殿下很自信。”
“应当说是自负。”
“刚愎自用。”
四位大将倒也没隐瞒自己的态度,这几个月的相处,让他们对这位太子殿下了解了更多,当初他们在东宫旅贲军为中郎将,太子还太年少,这次再相聚,太子的表现确实让他们震惊。
从一开始的怀疑,到后来的佩服,再到如今的感慨,这位太子殿下行事,真不是一般人能捉摸的透的。
刚愎自用这个词是高侃说的,他是皇后的表兄,太子还得尊他一声表舅,这个明显有贬义的词经他嘴说出来,倒也还好。席君买觉得这个词很贴切,虽然太子在这一战中表现出了极令人意外的出色,可这并不能掩盖太子行事的一些自负之处。
甚至自负的有些过头了。
“太子用兵与卫公倒是挺像的。”
“毕竟是卫公亲自教导出来的嘛,这卫公兵法可没白学,不过其实也还是有些区别的,跟着卫公,不管卫公如何兵行险着,或是用奇,我们总是踏实的,因为我们知道卫公的险,其实并不全是赌,而是反复计算过后的智谋,但跟着太子,我却总感觉心惊肉跳的。”
梁建方从席君买那拿了条牛肉干也嚼起来,感叹道,“卫公用兵,每次决策之前,也还是会很认真的征求将士参军们的意见的,他的战术计谋也能让我们明白信服,可太子殿下却从不会征求我们的意见,这一路过来,都是如此,一言而决。”
四人在雪地里嚼着牛肉干,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太子殿下很聪明,兵法也得了卫公不少真传,但是性格上确实是有些刚愎自用。
“要不我们明天行军的时候,想办法减缓速度,拖延一下,等蕃骑跟上来?”
“现在都不知道那些蕃骑在哪,我估计可能是已经跟吐谷浑人接上仗了,毕竟这里到处是吐谷浑人,咱们这一路过来,不可能不惊动他们。没拦到咱们,可拦后面的拓跋赤辞等就很正常。”
明天,太子要以一万骑再去攻击慕容承。
慕容承那里,起码还会有十万之众,青壮战士也可能不下四五万。
“这雪估计一时半会不会停。”梁建方道。
大雪纷飞,雪越下越厚,这会很不利于奔袭作战,尤其是在吐谷浑人还有了防备的情况下,明天这仗会很难打。
“突袭作战,靠的就是一个突其不备,若敌有备,就没有半点优势可言,以少击众,以劳对逸,我看不出我们的胜算在哪。”
“是啊,现在我们的后军在哪都不清楚,可这四周还有许多吐谷浑部,我们再强行用险出兵,就太险了。”
“可是太子殿下似乎已经尝到甜头,并上瘾了,现在没有人能让他打消这念头的,除非卫公在这!”
“我看就算是卫公在此,也未必能按的住兴奋的太子殿下了。”
······
夜幕低垂,白天鲜艳赤红的旗帜,都被夜染成了黑色。
唐军营地处于湟水西源的山谷里,夏日时,这里曾是一片平坦的河滩,遍地滩麻,溪水浅平而又澄清,此时却银装素裹一地白茫茫。
营里地直到半夜时才算安静下来。
虽然营中兵马众多,但关陇精锐的素质展示出来,哪怕是在野外雪地里临时安营,可营伍整齐。营团旅队严格按照驻营之法修建营地,搭建帐篷,哪怕明天早上就要出兵了,可每队也都第一时间挖了自己的茅厕。
各营团都安排了值星官,负责值夜警戒,有明岗有暗哨,还有在外的游骑。
军营里没人大声喧哗,更不会有人胡乱走动,各自呆在自己的营区、帐篷内。冰天雪地里,饱餐了马肉牛羊之后,倒也解了饥。但是晚上仍然很寒冷,好在都是关陇精锐,装备方面不错,虽然许多辎重没携带,但骑兵们还是带有毯子毡子,毛毡铺在地上,再用毯子裹在身上,太寒冷,则两人并睡,地上垫两层毡子,然后两人头脚颠倒,互相搂着对方的脚抱一起取暖,身上再裹两层毯子,虽然这样不可避免的要闻对方的臭脚。
可冰天雪地之中,怀里搂着一人,确实要暖和的多,更别说,各自的毡毯还能变成双份。
一些条件较好的骑兵,还会自备一些更好的取暖之物,比如说狗皮垫子甚至狼皮褥子又或是熊皮袍子,羊皮夹袄、羊毛衣等物,甚至有的干净还有皮毛一体的睡袋。
大抵以皮毛为主,熊皮最好,然后是狼皮,最差是狗皮的,这些都是最防寒保暖的,整个人往里一钻,既隔地上湿寒,又能保暖。
若是睡前再灌两水袋热水,一个抱怀里,一个放脚下,不知道多爽。
承乾的那个辎重后勤营虽没来,但做为皇太子肯定也能享受更好的待遇的,他有一个独自的大帐,缴获的吐谷浑人的,而且还是大汗慕容承的,这顶大帐用料极足,而且很大,甚至还有金银宝石做装饰。
更别说缴获时,还把帐里的一应物件全都缴获了。
里面先是地上铺了双层牦牛牛毡,然后又铺了一层波斯地毯,中间还留了一个很大的火塘位置,外面冰天雪地,帐里却还有银炭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