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琅站在一间天王庙里,看着那泥塑的天王像,只觉得哭笑不得。这也不知道该说百姓纯朴呢,还是瞎起哄。
刚捣毁不久的蝗神庙虫王殿,如今转眼改头换面,又成了天王庙了。
还青龙托塔降魔天王、神武披发荡魔天王,怎么的名头还挺长挺唬人。
“我怎么看着像是佛寺里天王殿里的四大天王像?”秦琅看着这雕像上怒目圆睁的样,感觉十分抽像。
但是偏偏吧,又确实有几分他们爷俩的形像。
一边的林三便告诉秦琅,“修这塑像的匠人原本便是给寺里塑佛像的,自从他受雇给此处村子修了这天王像后,如今听说可是非常吃香,岐州到处都找他塑天王像呢,他的那些徒弟们如今都跟着到处当师傅。”
为秦琼父子塑像修庙,是发自百姓自愿。一开始,有百姓在家为秦琼父子立长生牌,后来当这个村子的百姓凑钱粮请了这位村里的匠人,在这处捣毁的蝗神庙里树起了天王像后,于是乎,岐州迅速刮起了一股子修天王庙的风。
过去那些为寺庙里塑像雕像的匠人们,重新又受到了重用。
不久那些被捣毁的蝗神庙虫王殿如今改做了天王庙,甚至各地还新建起了许多天王庙。
有钱的地方就修大庙,没钱就修小庙,有钱的石雕木雕没钱就泥胎土塑,总之当蝗灾受到控制,百姓们暂时不用担心饥饿时,大家的精力都开始投入到这里来了。
大家把先前捕蝗的那股子激情干劲,一股脑的全投入到修天王庙里来,男女老少们齐上阵,捕蝗之余,砍树挑土凿石好不热闹。
他们仿照佛家的四大天王,给秦琼秦琅爷俩安上了天王之名,一个成了骑青龙托金塔的降魔天王,一个成了踏玄武持黑剑的荡魔天王。
甚至外形上都跟寺里的天王很像。
“捕蝗救灾,这是陛下的仁慈大恩,是朝廷诸公的决策调度,我父子不过是奉旨听令下来督办,这功劳也是陛下和朝廷诸公们的啊。大家要感恩拜谢,也是谢陛下和诸相公们,这给我们修庙塑像,实在是有些不妥。”
秦琅没啥可高兴的,虽说这是百姓自发行为,代表的是百姓对他们的认可,是对他们的感谢,但如今是帝制时代,有功那得是皇帝是宰相们的,有过才是自己的。
你现在堂而皇之的接受百姓为你立长生牌、修庙塑像,算怎么回事?居功自得?
“让百姓都拆了吧。”
林三等都道,“干嘛拆了,这庙佛的多好,比起原来供什么蝗虫可好的多啊。大家都说,以后有这大小秦天王在,必能保一方风调雨顺呢!”
“这不合适!”
秦琅还是摇头。
蝗灾还没结束,就开始歌功颂德,实是不妥。更不要说,本来身为朝廷官员,便有领导百姓抗蝗救灾之责,这是责任,做好了是本份,做不好是失职。凭什么本份之事,却非要让别人给你感恩?
秦琅让人拆掉天王庙,毁掉天王像。
结果附近村民们闻听,全都赶了过来。
大家围着秦琅,护住天王像,请求不要毁掉天王庙天王像。
大家都称说秦相公秦学士一来,蝗灾终于要过去,大家也不用饿肚子,大家真心感激。可两位终究会离开,大家只希望两位离开之后,留下这天王庙和天王像继续保佑岐州百姓,保佑岐州风调雨顺。
任秦琅如何说不妥,可百姓就是不肯让开。
甚至有年迈老人上来哭求说,拆不得拆不得·······
搞到最后,秦琅也没法强拆,他总不能从那些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太们身上踩过去,总不能不顾那些要拼命守卫这天王庙天王像的纯朴百姓。
秦琅无奈返回州衙,向秦琼述说情况。
“我们父子向陛下上表请罪吧。”
可这边爷俩的请罪表刚发出,那边岐州百姓居然就已经自发的搞出了万人请愿书,他们向皇帝请愿陈情,说要保留天王庙天王像·······
甚至因为这个事情一起,各地修天王庙的热情更大了,而且这股风迅速的向周边蔓延开来,陇州、泾州、豳州、武功等地也都在争相修天王庙塑天王像。
百姓家中,更是家家立有秦家父子的长生牌。
按百姓们的说法,秦琼父子此次活百姓十万家,这个恩德无量。
郑元璹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憋在心里,憋的难受。
他才是岐州的地方长官,之前也为百姓做了许多事情,修建道路,建设州县官学,劝农课桑,可却还不如来岐州不过半个月的秦琼父子。
他写了数道奏表,可每次写完又撕,撕完又写,终究还是没有向朝廷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