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就是财富,其实古人也懂,尤其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名门士族更懂,所以他们巴不得能够垄断学术。技术也是财富,因此那些士族豪强,也垄断技术。
各家的作坊里,掌握着关键核心技术的人往往是地位最低下的奴婢,而且还得是家生奴,世世代代皆为奴隶,技术便永远不会流传出去。
大唐没有技术专利,他们也不相信这种玩意,他们只相信技术掌握在手中,哪怕是世面上其实早不稀奇的技术,他们也绝不地轻易的流传出去,更不会免费或共享。
就连造纸术、印刷术、制墨术、制笔术等等早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事情,可他们依然严格的在保守着自己掌握的技术,有意的控制产量,保持价格。
想学技术,想学知识,要付出的代价是绝对的昂贵的,要么做他们的奴隶,要么做他们的部曲,签下卖身契,世世代代依附于他们。
想自立门户?
马周不是不懂,他只是习以为常了,从没有认真的去思考,这种规则的对错,或者说想不到去挑战这种潜规则,他受皇帝赏识,当了宰相,脑子里也只是一个传统儒生的思维,辅佐君王,仁治德政,爱惜百姓。
秦琅不一样,秦琅的脑子其实太超前了,超前了一千多年。
他有时也会想要改造、调教一下皇帝,但他不会只关注上层,他很清楚的明白,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大众百姓民生,其实才是一个王朝真正长治久安的关键,而不是攻灭了多少国,打下了多少疆土。
如果开疆拓土和百姓安居乐业冲突,那皇帝朝廷武功越高,百姓就越惨,就会出现杨广的大业,跟百姓的造反并起。
功业是皇帝和贵族官员们追求的,普通小民们更在意的是一日三餐温饱,是养家糊口。
“我不是垂怜世人,而是也曾在底层摸爬滚打过,知道大家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秦三郎也能提枪策马上疆场,万里觅封侯,但是也愿意带领大家赚点小钱,这并不冲突。我觉得他对,便做了。”
“白鹿技校只是我的一个试验,是我想法的一个实践,这是开始,但不会是结束,我会把秦家产业中每年利润的一成拿出,投入到这个技校的事业中来,今年这里将招募培训一千名学生,明年招募第二期。”
“现在暂时只有几个专业技班,但以后会陆续开展更多的技术班,我也会从各行各业高薪聘请更多的行家老师来传授技能。”
马周深深的震惊于其中。
可还是问,“你这技院不只教工商技能?也读书教字吧?”
“对,虽然这会是一所专业的技工学校,但是也会开设基础课程,读书识字绘画算术体育音乐等等,不过这些只是教授些最基础的,比如我不会去开设什么文学经学等课程,不会要求他们学习九经十三章,不需要他们能诗会赋,不用懂易经八卦阴阳。”
“我会从古圣贤经典中节选一些文章,比如诗经的诗,孔圣的论语等等经典的一些名篇节选,以教大家读书识字,我不会要求他们通经诵义,能读能写便行,顶多教大家一些书信公函格式等。”
要求就这么简单,能读会写就行了,不必通经史,也不必会诗词,更不用会韵脚什么的。同样道理,音乐绘画等课,也只是选修。
对基础课成绩要求不高,他希望他培训出来的技工们,不是文盲便好,因为文盲会影响到技术专业。
“三郎,既然你开校授课,那何不教授经史?”
“经史当不了饭吃,经史都会教的,但不会跟传统那样教学,你们这些士子,能够十几年只研究几本经书,但那些技生们却不行,他们要学技术,要赚钱养家,我愿意额外花时间和钱来增加这文化基础课程,也是希望能够让这些技生们,可以更好更强,并不是指望这些技生中,将来出现许多通经儒生或是科举进士。”
儒经也好,史书也罢,秦琅会加以节选,基本上打算采用的是后世小学的课程教学模式,识字组词造句写作文,再加点阅读理解便行了,最终目的只是将来能看的懂信件,能写报告这些,其它的并不在他的目的之中。
因此这白鹿书院,不会直接采用九经等做为课本,秦琅打算为白鹿技院量身设计编撰一套教科书,其实就是相当于后世小学教科书吧。
“三郎要亲自编撰一套书?我正好有空,愿意一起参与。”马周自告奋勇。
“会很无聊的,这工作其实非常简单,我打算给白鹿书院编的这套书很简单,要求的是通俗易懂,分为语文、数学、历史、地理、法律以及音乐、美术和体育,一共八科。又分五个学期,每学期还分上下两期,所以一套完整的书,实际上有八科,每科十卷。”
“听着挺有意思的,我愿意参加。”
秦琅对这位马相公也无可奈何,“那我拟个大纲先。”
“三郎你这技校由谁来当山长?”
“我将亲自兼任名誉山长,然后再请秦家一位大管事来担任山长职务。”
“那我也来挂个名誉副山长头衔如何?”
“你?你过几天说不定就要新职授任,再度起复,哪有这空?”
“这白鹿塬离长安也不远,休沐时我可以来瞧瞧。”
马周虽然以前从没有想过这些,但现在很佩服秦琅的想法,他是一个贫家子弟出身的宰相,所以很清楚秦琅所做的这些有多么了不起。
他想尽一点绵薄之力。
“好吧,就请你来当名誉副山长。”秦琅笑笑,“对了,你今年也快而立之年了吧,难道还不打算解决下个人婚姻大事?堂堂帝国宰相,却还未娶妻,这也算是一桩奇闻了。我听说,五姓七家,可都是主动来登门提过亲的,你难道一个也瞧不上?”
说到这,马周有些无奈。
早年马周其实是娶过妻的,在老家的时候娶的也是个农家女子,妻子过门后还给生了个儿子,取名马载。
马周婚后也在师长的举荐下,谋了个州学助教之职,只是后来见不惯州学里的那股风气,跟上司关系不好,甚至后来还因此惹怒了刺史,最后只得辞职。
属漏偏逢连夜雨,妻子一病不起,最终病逝,悲痛的马周于是把儿子托付给亲人,然后开始游学,希望能够寻得一个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