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风很轻。
只能吹动陈七脸上的一丝发梢。
但侯岑似是没有气力抵抗这股微风。
手直接从桌边垂下。
并且随着惯性轻微的稍稍摆动。
直至静止。
这一瞬间沈寒寒终是强忍不住,轻泣出声。
陈七与董奉也默默地低下头。
这一切都太过突然也太过简单。
简单到陈七都不愿意去接受。
明明夜间还与他一同从那郑伯骥的参将府逃出,也算是出生入死。
又在那郭之辅的厢房呆上一夜。
这才不过一早上的时间,为何此刻他已经毫无生机的躺在其上。
陈七一拳砸在一侧的门框之上。
“他......他一家妻小才刚接来京师,我陈府也曾允诺他为暗桩自当可金盆洗手,这才几日竟。”
陈七心中愤懑实在难以言表。
若要让他流出两行横泪自是夸张。
但自己在陵凉州相识,助他甚多,而自己却未曾保他安危。
“陵凉相识、江陵窃钥、京师暗桩,你本是一方飞贼,虽枉法但在陵凉州那地界恐无人能威你性命。”陈七双手紧紧握拳。
“但......”
“掌柜的莫要说了。”董奉见陈七这般沉浸,轻轻的拍一下陈七的肩膀,“侯大哥入京也是自己深思熟虑,掌柜的若揽罪一人于身,也是在辱他。”
董奉安静的看着躺在桌案之上的侯岑。
“侯大哥家中世代为贼,躲了几世的光,终是能在这一世入了陈府的门,虽说才短短不过几月,但侯大哥说过,这是他睡得最安稳的一段日子。”
陈七拿起拳头,手上因方才那一拳已有木屑扎进去,流出丝丝血迹,“与侯岑虽一载交情,但他真当从未有过失手。”
“失侯岑,当真是我之祸。”陈七叹息一声。
“我会以陈府之名将其厚葬,其家人接入我府上。”
“至于幕后真凶,我也绝不放过。”
......
陈七从未想过抓此人会让侯岑丢了性命。
今早与他告别之时还让他静候自己的命令。
这几个时辰便阴阳相隔。
这让陈七在京师那闲散的心开始紧绷起来。
这几日陈七亲力亲为忙活着和侯岑的后事。
在京师之中安置好他接来的妻小。
陈七虽满是歉意,但竟也获得其妻小的谅解。
她们虽整日以泪洗面,但往日为飞贼,心中早已被官府抓住或是死于非命的打算。
虽说一切来的太突然但是往日也做过准备。
说到此处陈七心中怯意更盛。
但是见到那长的模样与侯岑相像但是却清秀不少的男童模样。
心中熄灭的火苗竟又有些燃起的趋势。
“这孩童我会专程请老师来,教他习字读文,亦或是习武,均有他来定。”陈七摸着那孩童的头说道。
那侯岑的发妻脸上依然沧桑不少,虽说拒绝两次,但终究也是答应。
下葬之后,陈七一人在侯岑的墓前呆了许久。
想着往日那个在身后唤着老大的消瘦身影。
将手中的酒撒在地上,夜深,离去。
......
陈七这几日什么人都未曾见,什么事儿也未办。
但是自从侯岑的墓前离去,陈七似是变了一个人。
他就在夜间换上鱼尾服。
腰间系象牙腰牌。
悬绣春刀。
一人来到陈俑的京师巡抚府。
这是陈俑办事之处。
陈府是为圣上赏赐给陈俑的住处,而巡抚府是给京师巡抚办事的地方。
陈七自入京从未来过。
这次是头一遭。
门外有看守。
一眼便认出陈七模样。
只是拱手打声招呼并未阻拦。
陈七快步入内。
径直走向地下的牢狱。
“少爷。”
那牢狱看守拱手道。
“嗯。”陈七点头,示意他开门。
门一打开。
中间有一高台。
那台上有一尸体。
是为那穿着陈府的贼人。
看守与陈七一同入内。
“老爷说了,不得让旁人动分毫,并且屋内有冰,温度极低,保存完好。”
陈七点点头。
“少爷,据我观察,这尸体......”
这京师巡抚府的看守打算说些什么,但是突然一撇见到陈七那冰冷的眼神。
顿时惊出一身的冷汗,赶忙拱手。
“少爷您看着,若要出去,唤门就好。”
说完赶忙走出,将门关上。
房间里瞬间暗了不少,好在一侧有烛火。
不过房间有冰,这门一关,觉得犹如冬日刺骨。
陈七倒是没有在乎这些。
他径直走到那尸体旁。
将那盖在其上的白布直接掀开。
此人身着陈府的衣物,嘴唇与指甲已然发黑。
陈七拿起一侧桌上早已准备好的剖尸用具。
拿起一柄小刀,轻轻的划开他的指间。
发现并无反应,用力的挤一下,粘稠的黑色血液缓缓流出。
陈七丢下手中小刀,再次拿起稍长一点的匕首。
自上至下的将衣物划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