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濮存低着头看着宋良平。
那眼眸透过黑暗,竟是能看到一股苍凉与同情之意。
“堂堂一介司礼监秉笔,在朝中可算得上是位极人臣,如今却称得上苟延残喘不为生只为死,这范无才案未结,你这般究竟是为了什么?”
“曹大人,高官俸禄皆是过眼云烟,唯有百姓安居乐业方可千秋万代。我辈自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便是老朽的心之所向。”宋良平感受到肩上的力量变小,终是慢慢恢复沉稳。
“话说得不错,但范无才如若真死于你手中,此番话不显得可笑?”
“那曹大人为何不查查,我杀范无才是否与朝有功呢?”宋良平的一句反问。
曹濮存听到这话竟是缓缓拔出绣春刀。
这刀泛着的白光使得这屋中比那火烛还亮堂。
那冰冷的绣春刀轻轻的搭在宋良平的肩上。
“与朝有功又如何?是害又如何?”曹濮存低声道,“在下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奉的是圣上旨而非天下旨,卖的是圣上命而非朝廷命,至于治国,那还是需宋大人这般治国良臣来,在下需要做的,不过是圣上的爪牙。”
曹濮存的声音虽低沉但是又很矛盾的让人心中高亢,“所以不论是秉笔大人还是皇子殿下,即便是太子,若祸及圣上安危,在下一视同仁。”
说完后站起身子。
这世上的锦衣个个有所图。
陈七虽为千户但心系陈府。
各地州县的千户总旗也不少嚣张跋扈只为敛财谋权。
只有曹濮存才是真正的锦衣卫。
直属皇权不容僭越。
即便是圣上下令斩太子他也只会挥刀而不会多问一句为何。
这才是锦衣本分。
唰的一声。
绣春刀回鞘。
“宋大人在这安心呆着,你这把老骨头甚硬,异常难啃,就这一时半会的竟毫无进展。”曹濮存伸个懒腰准备离去说完之后停顿一下,“好生歇息,我且去唤陈七言讲两句。”
这一句话终是让宋良平睁大眼睛。
但是又闭上深深舒一口气故作镇定。
“曹大人寻他作甚?”
“指挥使大人敲打敲打太沧千户,不合规矩否?”曹濮存说完已经走到石门外,在外轻轻触碰便有机关术将门关上。
那牢房之中再次陷入黑暗与沉静。
宋良平一生为朝廷,虽为阉人但正气凛然,曾经即便是入他国之都谈判都未曾怯意。
但,无奈膝下无子。
却对陈七视如己出。
曹濮存说得对,他这一把硬骨头。
可能唯一的一处软肋。
便是陈七了。
曹濮存从怀中掏出书册,一路哼着小曲端详图中细节,回到府上。
路上不曾抬头,只是随意的拉住一人。
“去陈府,把陈千户唤来。”
“是。”那缇骑跪地拱手。
轻功施展原处不见踪影。
正端详之时。
“爹。”嫣儿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看什么呢?”
曹濮存如同惊弓之鸟,将那书册藏在屁股后面。
“账,账本。”
......
入夜。
北镇抚司灯火通明。
陈七一身鱼尾服,翻身走下马车。
“千户大人,请吧。”身侧缇骑伸手示意。
“想我自小旗至今,还从未来过这北镇抚司。”陈七四处张望着说道。
那缇骑也很是无奈道,“像大人这般一载至千户的,世上也从未有过人啊。”
“运气好。”陈七嘿嘿一笑道。
随即跟着缇骑一同入府。
脚踏过地上透明的珠子,步入正殿之中。
刚一走进发现有四人共推牌九。
这四人有说有笑,倒是有些像身处红藕香中,不太像是北镇抚司。
陈七一步迈进。
观察四位。
随即走到一侧。
“太沧千户陈七,见过指挥使大人。”陈七拱手道。
那手中拿牌的人很是疑惑,脸上带着浅笑。
一脚踩在凳子上,问道,“你认得指挥使?”
“自然是不认得的。”陈七脸上也带着浅笑。
“那你怎知我是指挥使?”曹濮存指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