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闵安哪怕人不在京中,也并非对京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朝中的动向,以及家人是否安好,他掌握得都很清楚。
诚如裴夫人所说,他知道曲灵筠在京中确实惹了些笑话,曾经,他也的确对她抱持着冷眼旁观的态度。
但亲眼见到本人之后,裴闵安才发现传言着实不可信。
那样一个机敏聪慧胆大的女子会留给旁人愚蠢的印象,除了她刻意所为,他想不出旁的理由!
可即便她是假装,却也在裴府里老老实实住了三年,代他孝顺母亲,从未与母亲顶过嘴,甚至还处处讨好。
如果不是那一纸休书将她逼急了,只怕她还会继续温顺下去。
得了便宜的是母亲,但最瞧她不起的,却也是母亲。
裴闵安眉目冷淡的看着裴夫人喋喋不休的说着曲灵筠如何如何配不上她,只觉得十分可笑!
“大郎?你,你倒是说句话呀?”
裴夫人说得口干舌燥也不见儿子反应,心下不由忐忑起来。
虽然她认定自己说的没错,可对上裴闵安那双黑沉沉的眼晴,仍是心里发虚。
裴闵安在她的催促下才缓缓开口,“若说配不上,也该是我配不上她才是,曲家传承千年,代出天赋异禀之人,无不是被各国帝王奉若上宾,即便这些年略显颓势,却也是被皇上礼遇的世家大族。与曲家相比,裴家又有多少根底?裴家早便式微,否则父亲也不会娶了商户出身的母亲进门,能够重归京中的上层圈子,也不过是在我屡立战功,得皇上赏识之后。可这,也不过是近些年的事。”
说着,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裴夫人,“母亲,还望您能清醒些,勿要再做些令我为难的事。战功不易得,但若是行事不慎,屡屡触到皇上的底线,皇上想要抹平这些功绩却是容易得很。再者,战场无情,或许哪日我便无法完好的回来,母亲认为,不得圣心的臣子在皇上心中能够抵得过命女的份量吗?”
他难得一下子说这么多话,可这些话不是在维护曲灵筠,便是在诅咒自家,甚至还提到裴夫人不够高贵的出身,这令她听得又是恼火,又是发慌,“怎,怎么会!皇上那般器重你,封你为武安君,这可是大祁武将的第一名门,哪里会轻易的舍弃!更何况,大郎你那般厉害,战场上从来没有人能敌得过你,你必然回无事的,我不许你再为了那曲氏诅咒自己!”
裴闵安眸光清冷,眼前的人认了死理,讲道理都讲不通。
他索性抛开那些,直言道:“总而言之,我的婚事我自己作主,母亲日后无需插手,史家的事,我不希望再看到下次。若是母亲做不到,那我只能送您回老家,请族叔祖他们同您说个明白!”
提到“老家”,裴夫人顿时打了个寒颤。
当年她同大郎的父亲成亲时,裴家那些族叔就曾极力反对,后来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女子,加之她进门能为裴家好好打理所剩不多的营生,这才松了口。
但那些人从来就没看得起她过,每次回老家祭祖,她可没少受鄙视。
真要让她住回裴家的老家,那简直是生不如死!
“大郎你,你怎么能对我如此狠心?你明知道,明知道族叔他们待我如何,却……”
裴闵安目光划过她伤心又怨怼的脸,面色丝毫没有波澜的道:“所以不要再做些多余的事,您知道的,我一向说话算话。”
他拱手行礼,“儿子还有事,先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