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离
金光瑶清秀的脸上堆满诧异,几乎是不敢置信地问道:“忘机此言何意?”
蓝忘机道:“此三月以来,各地除魔营铲除的鬼修,与此间亡者类似,都是被人用摄魂之法做成的活傀儡,并非真正的修鬼道之人。如果是夷陵老祖所为,如此大张旗鼓地与百家宣战,引起百家围剿,可谓愚不可及。”
“忘机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构陷夷陵老祖?”金光瑶沉吟,又稍加思索,双眼对上蓝忘机,说:“此人在暗,我们在明,如果不是夷陵老祖回魂复仇,所图为何?”
蓝忘机答:“不知,正是可疑之处。”
忽听到江澄冷冷地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当年魏无羡独身在乱葬岗与百家为敌,不是愚不可及就是狂妄至极。”
蓝忘机道:“当年他有阴虎符傍身,如今阴虎符却在兰陵金氏手中。”如果不是因阴虎符,百家也许根本不会在意一个自困于尸山,整日纠结于种萝卜还是种土豆的落魄鬼才魏无羡。
阴虎符是魏无羡最强大的武器,也是魏无羡最致命的毒药。
金光瑶轻声叹息,摇摇头道:“谁也不敢肯定,魏无羡不会再造阴虎符。”底下修士顿时哗然一片,阴虎符之可怕在于,就算在场的并无几人亲眼见识过厉害,但传闻往往比真相更惊悚更血腥,以至于同夷陵老祖的名字一样,几乎成了玄门百家的禁忌。
蓝忘机道:“摄魂之法、符篆召阴等,是人都可为之。若无魏无羡回魂的真凭实据,引起百家恐慌,于查清事实无益。”
金光瑶眉宇间忧色渐起,道:“忘机,江宗主说得对,宁可信其有,即使此人不是夷陵老祖魏无羡,也是阴邪至极之人,必须得让百家加强提防。”
对面江澄点头,一手握拳,在茶桌上抨击有声,咬牙道:“召唤厉鬼煞神这种歹毒之事,的确是魏无羡干得出来的!”
袖中纸人魏无羡躁动不已,蓝忘机只得用手始终压住,令他不至于一不留神跳出袖笼。金光瑶与江澄都深信魏无羡回归报复,但也并没有否认有其他人所为的可能,倒令蓝忘机不便再行辩解。一时间厅堂内再无人说话。
须臾,金子昕按捺不住,大声说道:“姑苏蓝氏早已退出除魔营,蓝二公子却再三阻拦我们对付夷陵老祖,如今导致惨案发生,还处处为夷陵老祖开脱,在下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故意不称“含光君”而称“蓝二公子”,话语里五分真五分假,暗自将死人的责任推给蓝忘机,用心不可谓不险恶。
感到袖中又是一阵悸动,不待蓝忘机说话,金光瑶已经呵斥出声:“子昕不得无礼!姑苏蓝氏自先祖起,立身雅正,不愿多伤无辜,乃是众所周知的事。含光君成名多年,岂容你随意评判!”平素总是笑意盈盈的脸上怫然不悦起来,也有些不怒自威的气势。
金子昕闭了嘴,神色仍是忿忿,只不看金光瑶与蓝忘机,眼珠上翻,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蓝忘机不想与之逞口舌之快,金光瑶与江澄带领大批修士到了南平城中,看来势必大有动作,眼下只是考虑如何将魏无羡好生送出去,远远避开才好。
“敛芳尊,南平城四周设有结界,你与江宗主来时没有遇到阻碍?”蓝忘机故意问道,显然金光瑶等人没有遇到任何阻碍,那么结界只能是除魔营设置的,得通过他们找到进出的机窍或通道。
“什么结界?”金光瑶一脸茫然,看向蓝忘机又看向江澄,江澄也是满脸不解,蓝忘机一时无语,纸人魏无羡也在袖中微晃,好在蓝忘机面上一贯不显波澜,倒无人发现异样。金子昕却道:“设结界做什么?防夷陵老祖进来还是出去?”脸上也是疑惑不已的表情,刹那间厅堂里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蓝忘机。
还是金光瑶念头转得飞快,问道:“忘机的意思,难道是夷陵老祖发动了什么邪阵,想把我们困住此处?”
蓝忘机不置可否,心内念头百转,脸色却一如往常,对着金光瑶道:“我感觉有异,不知何人所为。”如果金光瑶等人可以自由通过,那就不是普通的结界,但仙门之中却不曾有只针对特定人的结界,这可又是闻所未闻之事。
金光瑶似有所悟,释然道:“想是你这几天疲于应付,有些过于紧张罢了。”他淡淡说来,脸带微笑,一下就将尴尬化解于无形,蓝忘机何许人也,对付“夷陵老祖”都过于紧张,那对普通修士而言,再怎么狼狈都不过分。
江澄忽然插话道:“就算魏无羡想困住我们,也未必得逞。此间有各家精锐修士三百七十六名,凭他一人休想为所欲为。”说话间不停转动食指上的紫色指环,电光隐隐滋滋作响。
金光瑶点头道:“唯一需要的提防的是,他在暗,我们在明,加紧布防,不得让昨夜惨案再次发生。” 随即站起身来,对着厅堂内众人朗声说道:“在下有劳在场诸位,竭尽全力,护我百家尊严。”说罢双手抱拳,对众人行了一礼。
厅堂内外众修士皆站起身来,各自抱拳,齐声答道:“愿凭敛芳尊差遣!”
修士们喊声震耳欲聋,似乎声音足够大就立刻能将夷陵老祖就地正法,蓝忘机正不自在,突然感到袖中纸人魏无羡正他的前臂游走,搔得手臂麻麻痒痒,当要制止时,赫然发现魏无羡似在自己手臂上用纸人的身子写字,凝神感受,纸人魏无羡写了一个字:“走”。
蓝忘机对金光瑶略点头颔首,示意自己先走一步,此时厅堂内人声鼎沸,士气高涨,连一直愁眉苦脸的林家主都被感染而眼带泪光,金光瑶没有几分精神可以分给蓝忘机,蓝忘机也不待金光瑶回复,即刻转身往暖阁方向去了。
当下几乎所有修士都集中在厅堂,魏无羡若要远远避开,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蓝忘机一路疾行如风,感到纸人在袖中紧紧贴在自己前臂上,好像也在担心走得太快而被甩落出去。
到得房中,打扫屋子的仆役已经离去,魏无羡好好地卧在屋顶横梁上。蓝忘机纵身跃上横梁,在魏无羡身边坐了,伸手入袖,那纸人自行跳到他手心,蓝忘机轻轻握住纸人的身体,将他放在魏无羡眉间。
纸人“啪”地整个贴在魏无羡脸上,只轻微颤动了一下,只见魏无羡身子晃动,一口气呼出将纸人吹落一旁,“哎……”瞬间睁眼翻身,还顺带发出一声长叹。
横梁不过一尺宽,魏无羡好好躺着倒也无妨,但突然翻身起来重心不稳,魂识归位的不适还是让他身子歪倒差点掉落下去。蓝忘机一直注意着他,此时稳稳当当地拦腰一抱,就将魏无羡横抱在怀里。
二人四目相对,魏无羡惺忪的眼睛半张半阖,像是午间慵懒的猫,正舒服地窝在主人怀里,嘴角裂开一个浅笑,“谢啦!蓝湛。”
蓝忘机稳住漏了几拍的心跳,面不改色地将魏无羡扶起,率先跳下地去,魏无羡跟着跳下来,嘻嘻笑道:“蓝湛,你耳朵又红了!”蓝忘机垂下眼帘不语,魏无羡伸手捏他耳垂,不依不饶地道:“诶,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会红耳朵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