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立即就想推开那扇檀色的门,冲出去,可随即忍住了,他这一身打扮实在是再显眼不过,不能给蓝湛添麻烦,特别是现在似乎有个大麻烦正在到来。
那钟声敲响了三下,暂停一瞬,又敲了三下,魏无羡心道:云深不知处的示警的钟声,连敲三下已经是全族告急,如今敲了六下,说明是意想不到的特别紧急情况,难道是宗主有难?蓝湛呢?刚想到这里,却听到钟声再次敲了三下。
嗡嗡的回响,震得耳朵发麻……天大的麻烦。
魏无羡再也不能待在室内了,脑中飞快思索着可能的异象,脚下不停,冲出静室的刹那,除掉外袍扔在地上,穿着白色内袍,如一只大雁似的飘到室外小径上,跟着不断出来的蓝氏弟子、门生向钟声来源处赶去。
钟声响得突然,现下正是亥时刚过两刻,除了值夜的蓝氏弟子,云深不知处的其他弟子早已经入睡,代表着大事发生的钟声一响,根本不容耽搁,因此绝大部分人都穿着中衣或内袍,携带仙器疾行在云深不知处的各条小径上。
此时关于不可疾行的家规已经无人遵循,魏无羡觉得自己脱掉外袍实在太明智了,在一片白色内袍中衣的人潮里,自己一点也不打眼,也就比一贯都很养眼的蓝氏弟子、门生们再俊上一些罢了。
不过谁都没有注意他,众人都匆忙往校场汇聚。云深不知处依山而建,钟灵毓秀、餐霞饮瀣,精巧的飞檐翘角在如荫绿盖、浅淡繁花之间隐现,从山腰一直绵延至山顶。校场是用石子混合泥土填平了将要到山顶的一处山坳,夯实后码上碎石,最后再铺上四指厚的木板。校场长宽各有三十余丈,气势宏大,旁边的三层高阁上,就是钟楼。
少时在云深不知处求学,每天上午的讲学过后,下午各家子弟可以到校场练习自家的剑法刀法,魏无羡没少在这里摔打过,那时候随便一剑都是气贯长虹,惊艳无比。蓝氏校场的木板上应该还有当年用随便戳出的洞,还有少年们比拼时流下的汗渍。
转过一道巨大的石壁就是校场,眼前豁然开阔,魏无羡呼吸都停止了,惊得睁大了眼睛,这才明白为什么连敲九下警钟:校场上空,原本无色透明的禁制破开了一个两丈见方的大洞,使得破洞周围的禁制仙术无法隐藏,明明灭灭地闪烁着银白色的光点,再往四周扩散成模糊半透明的影子,像一只巨大的破洞蝉翼蒙在顶上。
禁制的破洞外面,蓝黑的天幕上,几点疏星,半轮残月。
随即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校场中央一乘辇轿吸引。那乘辇轿通体朱红,悬浮在离校场地面约一丈高的空中,比寻常辇轿要宽大许多,门窗紧闭,雕龙刻凤,花团锦簇,华丽非常,四个翘角的末端,各自挂着一长串闪银色的铃铛,在夜间的山风吹拂下摇曳摆舞,熠熠生辉,却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辇轿前方的踏板之上,盘腿端坐着一个身着道袍的中年男子,相貌甚为清俊,一手持拂尘,一手在胸前捻决,双眼紧闭,一动不动,不知道坐了有多久。也不管四周聚集在校场上的人越来越多,人声鼎沸,好似流云拂身自不动,罡风扑面亦泰然。
魏无羡心道:修仙御剑日行千里已经是极限了,蓝湛修为那么高,带上自己最多也就能行五百里,且无论如何不能搭载超过剑身长短的东西。这个人明显是用御剑的方法将整个辇轿悬停在半空,估计来的时候也是从空中来的。这乘辇轿如此宽大,又有许多装饰,起码有二十人重,此人竟然能够毫不费力地连人带辇飞来飞去,简直闻所未闻。
惊异之后,魏无羡这才发现,蓝忘机与蓝曦臣、蓝启仁已经站在众弟子身前,与辇轿上的那人面对面。此时,校场上满满当当,几乎所有可以出来的蓝氏弟子、门生都已经来了,魏无羡还发现了不常见的一众女修,窈窕婀娜的,集中站在校场的西南角,与男子们相隔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云深不知处自建成以来,山头的禁制就从来没有被破过,当年温旭带领修士烧了大半个云深不知处,也是先骗取信任,从山门进入,最终点燃了射日之征的第一把火。今日,这道人仅凭一人之力就洞穿了禁制,还悠闲自在、大模大样地坐在中间,显然是没把整个姑苏蓝氏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