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握着蓝忘机的手,将他往楼梯下带,慢慢地并排走着,说道:“你先别告诉我,我来猜猜看。”蓝忘机点点头,面色虽然没什么变化,但两人双手相交的地方,醇和温暖的触感一点一点地变得磅礴深厚,魏无羡感到蓝忘机的灵力在逐渐恢复,脚下力道也不再软绵。
“天师的修为,用深不可测都难以形容。若非亲眼所见,我完全无法想象会有人能够接住你和泽芜君还有我的同时攻击。”一个个时辰前那短暂的一幕,惊心动魄到毕生难忘,魏无羡稍稍抬头,隔着窗纸向外看去,好像在凝视那乘已经远去的辇轿。
“我们的灵力,似乎同源,但是天师调动灵力的时候我却无从感受,然而又有一种无处不在的感觉。”蓝忘机也凝望窗户,悠悠地叹道,“他的修为,的确是超出我等认知。”
“那以我的猜测,既然是同源,那么他破解蓝氏先祖蓝安留下的禁制,自然比硬碰硬要容易得多。”魏无羡回过头来,轻声说道。
蓝忘机点点头,目光幽远,以只有他二人能够听见的声音低声道:“蓝氏先祖蓝安与温氏先祖温卯、聂氏先祖聂辛、金氏先祖金炽、江氏先祖江迟,共同留下亲笔墨宝和血脉印鉴,承诺不论何时,永不与天师门为敌,在天师有所要求之时,各家族及其弟子将不惜一切代价,全力相助。”
“这可奇了!传说天师门是自羲皇以来就只为天子效命的神秘门派,朝廷在三公之外,另设天师一职,但从不知晓天师究竟做些什么。这百年来更是几无音讯,原来在书里读到天师门的记载,我还以为只是传说呢!但不管怎么说,自凡人修仙以来,天师门与玄门之间就素无瓜葛,怎么会留下这种遗命!”魏无羡很是意外,转眼瞧见蓝忘机也是眉头微蹙,一脸不解。
魏无羡有意玩闹,故意说道:“难不成,是当年五大家族都有什么把柄被天师门抓住了,逼着各家先祖签了卖身契,不仅卖了自己,还卖了子孙?”这话随口一说,魏无羡念头一转,觉得还真有些道理,不由得嗤地一声轻笑。
钟楼里静谧得近乎死寂,这声轻笑有些跳脱的突兀,蓝忘机循着笑声看过来,倒没有生气,只是好像不太理解魏无羡为何一个人发笑,就带着那么一丝好奇的微光稍稍一瞥,直接让魏无羡缴械投降。
“好了,我的错。不该无端哂笑。”魏无羡赶紧拉紧了蓝忘机的手,又极低声地在蓝忘机耳边说道,“你们的家规,我会记得,二哥哥,我保证不再犯啦。” 估摸着再轻松调笑一阵,蓝忘机在修补禁制时耗费的灵力心神就应该完全恢复了。
蓝忘机耳根微红,眼波烟行,握着魏无羡的手下略紧了一些,亦用极低极磁的声音回答道:“不必,你还非我姑苏蓝氏之人(*注1),有些家规勿需遵循。”
魏无羡还是在他耳边轻轻吹气,道:“那不一样,我总不能给你丢脸啊,二……哥……哥。”最后三个字像是咬着舌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顿时满意地感到蓝忘机手臂上的肌肉收紧了,蓝忘机侧过脸来,有火苗在眼里跳跃,眸子变得又亮又深沉。
“走。”蓝忘机言简意赅地说出要求,嗓音有点沙哑,先头是魏无羡拉着他走,现在变为他拉着魏无羡走,两个人几乎是踩着“就要疾行”的红线穿过大门,含光君只极快地对行礼的值守弟子颔首致意,眨眼就已经出了钟楼。
魏无羡隐隐觉得,原本预定在巳时之前休息一下的计划,看来是要泡汤了。只是现在这个点,在云深不知处方不方便烧热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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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魏无羡还是睡了将近两个时辰,蓝忘机应该是担心他身体经不起太久和太大幅度的折腾,尽早结束了睡前活动。即便如此,那一刻心满意足的魏无羡已经不太能感受到蓝忘机轻柔的为自己清理时,那抚过苍白柔软肌肤的手指。
卯时三刻,魏无羡准时被蓝忘机唤醒,在晨间惯常的亲吻嬉闹中立即记起巳时还要去拜见蓝启仁和蓝曦臣,赶紧套上中衣,将自己的外袍扔在一旁,翻出一件蓝忘机的旧衣衫。
蓝忘机见他如此,知道魏无羡是为自己着想,不欲给自己和姑苏蓝氏增添麻烦。毕竟在一片披麻戴孝的蓝氏弟子中间,有那么一个黑衣黑袍、不拘小节的男人总是跟在含光君身边的话,很难不让人心生疑虑,而魏无羡的真实身份要是让其他人知晓,也并不是让修真界喜闻乐见的事。
梳洗完毕,魏无羡慢慢踱到外室,见案上已经摆好素粥与面饼,便毫不客气地坐下就吃,一口气喝完粥,再掰下一块饼扔进嘴里嚼着,眼光乱晃,问蓝忘机:“蓝湛,今天我去拜见你叔父还有泽芜君,该说什么啊?”尽管已经知道蓝启仁、蓝曦臣对自己并不视作外人,但一想到要规规矩矩地见面行礼,而这么多年都没正正经经做过一回,总担心哪里疏忽一点,就会让蓝忘机难堪。
蓝忘机坐在案桌对面看着他,清澄透明的眼底似有几分宠溺,默默地给他又添了一碗粥,等魏无羡吞下嘴里的饼,才说道:“不必忧心,今日是去商议天师交待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