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你知道是谁的主意?金光瑶?”魏无羡正拿了布巾伸手到铜盆里,这时停下动作,回头看着蓝忘机,见他没有反驳,遂点头道:“果然是他!只怕就是想利用这个机会,探查一下朝廷的底线,如果谈得愉快,皆大欢喜;如果将周璨惹火了,迁怒于百家,至少有姑苏蓝氏第一个顶着。”
蓝忘机道:“可是兄长不信。你说的可能,都未曾发生,兄长说能够控制住,我只能信他。”看见魏无羡神色慢慢变得复杂,也颇为无奈地说。
铜盆里热水漾开圈圈水痕,魏无羡搓洗好布巾,慢慢地拧干,慢慢地问道:“上次南平城还有江流的事,泽芜君就一点没有疑心金光瑶?”布巾擦在脸上,回想起当时的情形,两个人都是生死莫测,蓝忘机还差点就魂飞魄散,瞬间一个冷战震得身子抖了一下。
蓝忘机抿紧嘴唇,眼光闪动几下,道:“所有的怀疑,都只是推测,金光瑶在兄长面前是滴水不漏。”见魏无羡迟疑了一下,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有停顿一瞬,再徐徐而言:“江流的身份,更无凭据,也可以说是其他人用死间的方法嫁祸给兰陵金氏,目的是离间兰陵金氏和姑苏蓝氏的关系。”
魏无羡丢下布巾,叹道:“也对。毕竟树大招风,两大世家走得太近,其他家族难免有揣测防范之心。”一边摇头,一边绕到屏风后面去穿鞋袜,穿外袍时候突然想起一事,探头出来,对蓝忘机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记起来了,江流原先扮作医修的时候,就特别不打眼,他的样貌虽然也很出挑,可就是说不出哪一点好。现在想来,只能说跟金光瑶很像,但他们又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蓝忘机几无声息地轻叹一声,垂眸沉默。这一段时间,兰陵金氏家主金光瑶登顶仙督之位后,各项措施一一颁布,大部分都让仙门称赞,也确实改变了一些乱象,使自射日之征以来混乱的仙门秩序大有改观。这种情形之下,更让蓝曦臣觉得,将唾手可得的仙督之位让给金光瑶是极为正确的选择。
至于蓝忘机曾经对蓝曦臣说过的怀疑,更是在金光瑶卖力表现的宽容、勤奋、中正、谦逊等等之下,显得那么的不真实,何况没有凭据,还有无数种他人嫁祸的可能。蓝曦臣自信经过多年的观察,金光瑶确实是个心思细腻顾全大局处事周到的人才,比自己更适合统领仙门。
半盏茶功夫,魏无羡一身蓝氏弟子的标准打扮走出来,只是额头上没有系抹额,手里白色素练一条,却是蓝忘机的一条抹额,看着蓝忘机,像是拿不定主意地迟疑了一瞬,说道:“这个,我该不该用你的抹额呢?”
蓝忘机淡然一笑,抽过抹额,对他说道:“不分你我。”随即替他将抹额系在额头上,仔细地打好结,又面对着魏无羡的脸端详了一阵,才又说:“好了。”
“嘻嘻,我这样子,俊不俊?”魏无羡粲然一笑,盯着蓝忘机的眼睛问道,自己白衣抹额的身影倒映在那双清浅的虹膜里,煞是好看。蓝忘机眼睫轻颤,答道:“你一向都很俊。”魏无羡哈哈笑道:“今天早上简直不用吃饭了,就吃二哥哥这情话就够了。”
两人用过早膳,一起出了静室。魏无羡跟蓝忘机并排走着,也没有问去哪里,闲庭信步一般,寻芳踏翠,随心而行,顺路细看云深不知处的景致,在心里比较着少年时见过的异同,忽然噗嗤笑了出来。
蓝忘机侧目看过来,问道:“何事?”魏无羡笑意全写在脸上,叹道:“我只是感慨,都是一样的景致,为什么原来就感觉像是坐牢,每天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出去。现在却觉得处处都有意境,心旷神怡的不想离开了。”
金色的晨辉在蓝忘机眉眼间漾开,淡淡瞥了一眼魏无羡,带着似有若无的微笑别过脸去,说道:“那你是喜欢云深不知处了?”
魏无羡点头笑道:“恐怕是爱屋及乌吧!只是没想到这里几乎跟以前一模一样。”云深不知处自烧毁大半后,要重建得跟原来一样,工程之浩大、耗费之多,不难想象。
蓝忘机道:“云深不知处重建,金光瑶帮了很多。”金光瑶不仅召集了兰陵的能工巧匠帮忙修缮,还想办法从金光善手里借出了大笔银钱,利息低到可以忽略不计,对射日之征后百废待兴的姑苏蓝氏而言,算是云深不知处重建的头等功臣也不为过。
魏无羡默默听蓝忘机说完,感慨道:“难怪泽芜君怎么都不肯怀疑金光瑶,我要是他,也断然起不了这个心。”说罢又长叹一声,道:“事到如今,我们也确实没有实证,多说无益,只能把这事情搁置起来。有水落石出那一天最好,没有也罢,人总得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