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拉住蓝忘机,阻止他往里面继续走,自己往怀里摸出一叠符篆,暗自准备。蓝忘机侧首看他神情严峻,反手将忘机琴从背上解下,横在身前。对付高等级的凶尸,弦杀术比剑更强。
偏殿里静寂无声,从四根梁上垂下的长明灯橘黄色的光将整个殿内的人物都笼罩在一片晦暗中。聂卫忠看不懂魏无羡与蓝忘机的表情,只觉得他们像是在防御,于是赶紧说道:“含光君,不必警惕,这里我们已经多日来往了,没有危险。”为了示范无害,他绕过魏无羡,往厅堂中间走去,经过一排排棺木,站在中央,朝门外挥了挥手。
几名跟在后头的修士,鱼贯而入,按照聂卫忠的手势,打开了中间的一具棺盖,站在棺椁旁边的聂卫忠第一个拿手帕掩住了鼻子。一阵浓郁的腥臭顿时扩散到整个殿堂内,将那股凶尸气息稍稍压了下去。
但并未有凶尸暴起伤人。魏无羡眉头皱起,略停了一瞬,就朝那具暴露出尸身的棺材走去,蓝忘机紧随身后,寸步不离。
那是一个三十余岁的聂家修士,还穿着青色牛头兽纹家袍,并未换上殓衣,面容扭曲,想必死前极端痛苦。胸口上赫然一个大洞对穿对过,胸骨与心脏已经不翼而飞,洞口边缘参差不齐,里面的其余脏器呈深褐色,糊作一团。
棺材内部尸身周围洒满了石灰和松香,勉强防止了尸体腐败,可还是盖不住尸身散发出的腥臭气味。魏无羡看了一阵,低声说道:“他是被人活生生地穿胸抠出了心脏而死,死前都没来得及抵抗。”
聂卫忠掩着鼻子点头,见魏无羡与蓝忘机都若无其事地闻着欲呕的腥臭气味,刚想拿开手帕,但那气味立即钻进鼻子,他忙不迭地又用力捂住口鼻,也顾不得礼仪不礼仪了。
魏无羡又问:“其他修士呢?是什么死法?”目前殿中只打开了这一具棺材,就已经恶臭熏天了,要是全部棺材都打开来看,估计洗上三遍澡都洗不去身上沾染的气味。但是既然已经过来,要查清楚的话,也只能豁出去了。
正要让聂家修士打开其他棺木,聂卫忠忙拦住魏无羡,说道:“蓝公子,不必不必。这十六个人都是一样的死法。”他自然已经早就看过了。若不是今日奉聂怀桑之命在这里守着,如非必要,是决计不想多闻这尸体的臭味的。
“噢,都是一样的死法。”魏无羡口中重复着聂卫忠的话,与蓝忘机四目相对,都很震惊:这尸体的征状表明,凶手不是用利器开胸,而是用手直接抓破皮肉和胸骨,将死者心脏挖出,这份手劲,十分惊人。人的胸骨有多根,密集坚硬,徒手杀一个人就得耗费大量力气,徒手连杀十六名修为不低的修士,又快又狠,只怕不是人可以做到的。
从目前来看,这些尸首,并没有出现尸变的迹象。但那丝挥之不去的凶尸气味还是在各种浓郁的气息掩盖之下分外清晰,魏无羡脑中的那根弦一直绷着,没有放松。“这些修士,从遇害那日就一直在这里停放着?”魏无羡转头问聂卫忠。
聂卫忠捂着鼻子答道:“不是的。出事那日是夜间,无人发现,第二日过来交接的杂役发现护墓的修士全部死在墓园里,吓得傻了,没敢动。等回禀了宗主之后,派来的两批修士又无故失踪,直到十日后宗主带来三百修士,没有发现邪祟,才将他们的尸体收殓。”
蓝忘机突然问道:“这些修士的尸首在露天放了有十日,都未曾腐化?”他浅淡的眸子扫过聂卫忠的脸,聂卫忠就陡然打个冷战,忽然意识到这是个大问题:寻常尸体,不要说十日,就是一两日,便要开始腐烂,先是出现密集的尸斑,接着躯体膨胀出水,发出恶臭,最后皮肉坏死掉落。而在初夏,这些修士的尸体竟然十日后还完好如初,分明是撞鬼了。
“那……那……是撞鬼了?”聂卫忠惊得连手帕都忘了捂紧,瞪大了眼睛瞧着面前棺木中的尸首。
“只怕不只是撞鬼,而是要变鬼了!”魏无羡眉头紧蹙,说道。
“那为何这么多日都没有动静?”聂卫忠惶惶问道,难不成这满殿的尸体,都是凶尸?
“时辰未到。”魏无羡侧目看了看室外的天色,戌时已过,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心念一动,他又问聂卫忠:“这些修士出事的那晚,到底是几月几日?”
聂卫忠道:“是四月初五那天。”说完就看见魏无羡快速地与蓝忘机汇合了一下眼神,两个人瞬间满脸戒备,于是战战兢兢地问道:“跟日子有关吗?”
“不多不少,今日就是第四十九天。”蓝忘机低声说道,魏无羡已经“啊!”地一声喊了出来,从袖中掏出笛子,摸出一沓符箓,对聂卫忠说道:“赶紧把所有的人都撤出去!”
聂卫忠只楞了有一刹那的时间,立刻明白了重点,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瞬间飙了出来,捂鼻子的手帕改为擦汗,一边快步往殿外走,一边呼喊着内外的修士们:“快!快,所有的人都立即撤到殿外!”
蓝忘机在后面沉声说道:“全部离开此地一里以上。”聂卫忠口头应了,脚步不停,带着修士和守在外面的杂役,飞速地往陵园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