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启仁眉头暗锁,凝目思量了一下,道:“此时在云深不知处开清谈会,百家自然是想让姑苏蓝氏打头,扛起反对朝廷重征税赋的旗子。就算是表面上不反对,也要在暗地里想法抗衡。”
魏无羡接过话头,点头道:“正是如此。玄门百家之中,唯有云深不知处有朝廷的官员驻扎,清谈会在这里举办,显然是有向朝廷扬威的意思在里面。”说着,炯炯目光与蓝启仁眼光交汇,蓝启仁忽然“啊”的轻呼一声,双眉好似拧成了一股麻绳。
“不错,不论反对的声音够不够大,只要以后朝廷的税赋收得不如意,姑苏蓝氏都逃不了策反煽动的嫌疑。”魏无羡收起面上的笑意,缓缓说道。蓝启仁与蓝忘机立即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明了:这个罪名一旦罩上,姑苏蓝氏只怕是脱不掉的。
蓝忘机抬起眉头,问道:“是以,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第一个站出来附和朝廷征税的旨意?”
魏无羡未置可否,而是转头面向蓝启仁,道:“叔父,您说是不是?”
蓝启仁略一沉吟,摇头道:“怕是我们纵然附和朝廷旨意,其他家族会却会联合起来针对我们。最后局面若成了我姑苏蓝氏自行削弱实力,而其他家族暗中抗税增进实力,岂不是自掘坟墓?”蓝启仁这般说,其实也就是从侧面赞同魏无羡的意见,认同蓝忘机所说。
魏无羡轻笑道:“叔父,您太高看其他家族了。别忘了,朝廷还有天师门这招杀手锏呢。到时候有不有命抗,还真不敢说。”
天师在那晚惊心动魄的驾临,是每个蓝氏弟子的梦魇吧。蓝启仁深深吸了一口气,闭目压制心中翻滚的情绪,而沉稳如蓝忘机,也轻微地变了脸色。
魏无羡等他们恢复神色,轻扬眉梢,又说道:“兰陵金氏本来是仙门中最富裕的家族,而且金光瑶还是仙督,他为何极力促成本次清谈会在云深不知处召开,而不是放在金麟台?”
蓝忘机仿佛轻轻喟叹一声,道:“因为不论是附和朝廷还是对抗朝廷,面对百家,以后都可以说姑苏蓝氏当先而行。”
蓝启仁哼了一声,道:“他这算盘打得倒精。曦臣怎么就同意这么做呢!”
蓝忘机道:“兄长不得不这么做。”
魏无羡接着蓝忘机的话说下去:“正是。金光瑶的算盘,泽芜君不会不知,只不过那也算不得什么阴招。毕竟周主薄在这里,百家与朝廷和谈也好,反对也好,要从她那里探出朝廷的底线。第二,也正是因为周主薄是唯一一个进驻仙门的朝廷官员,百家最后对朝廷的态度,第一个受到影响的是还是姑苏蓝氏。比起百家的看法,朝廷才是最大的威胁。因此,泽芜君要想最大限度保全蓝家,势必要将清谈会放在云深不知处才行。”
蓝启仁浓黑的双眉几乎绞在一处,问道:“如果在清谈会上,众多小家族怂恿离间几大世家与蓝家的关系,那又怎么办?”
魏无羡笑道:“敛芳尊金光瑶必定会看着姑苏蓝氏的表态来,如果蓝家扛起反对朝廷的旗子,兰陵金氏必定跟随。如果蓝家附和朝廷,兰陵金氏也会附和蓝家。”
蓝启仁呼吸一滞,问道:“为什么?笃定兰陵金氏会跟随姑苏蓝氏的走向?”
魏无羡道:“像这种影响整个家族往后几十年甚至生死存亡的大事,最忌讳标新立异,拉着其他大家族共同垫底,才是上策。”
蓝启仁细细地捋着下颌松散的胡须,闭目思索了一会,默然点头,又看了魏无羡几眼,魏无羡微笑静坐,平淡对视。蓝启仁轻叹一口气,然而眉头还是锁着,未见舒展,转头对蓝忘机道:“你务必劝得曦臣,主持明日清谈会。”
蓝忘机颔首答道:“是。”正欲起身,却听魏无羡说道:“我们还有一个问题要解决。”于是又重新坐直,等他说完。
魏无羡道:“一定要让周主薄出面参加清谈会。”低头轻笑了一声,道:“虽然我觉得这有些不太地道。可也只有这样,才能让蓝家不至于被朝廷误会,当做出头鸟来整治。”
蓝启仁早就被周璨的丰功伟绩气到面目狰狞,一听到她还要见蓝曦臣,参加清谈会现身在百家仙首面前,更如滚油里浇水,哗啦啦就炸了锅,好不容易才捋顺的胡子又吹飞了起来:“她还有脸见曦臣?蓝家留她在这里已经是极限了!”
魏无羡忙劝解道:“叔父先别急!清谈会上,肯定会就如果最大限度对抗朝廷进行商议,如果她不参加清谈会,百家的锅不都可以直接甩给蓝家了吗?朝廷的人不参加的话,又如何知道煽风点火的是哪家呢?”
这话确实在理,可惜打击太大,蓝启仁似乎被无形的人敲了几闷棍,连坐姿都不稳了,胸口明显地起伏,眼见是跟胸中的恶气做着十分痛苦的拉锯战,垂眼摆摆手,示意不要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