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璨究竟何许人也?来云深不知处的目的到底为何?
“泽芜君说了什么?”魏无羡放下筷子,推开碗盘,意欲细细听蓝忘机讲述在寒室的见闻。
蓝忘机却又住口不说了,只拿过魏无羡的碗,盛满米饭递给他,“用膳。”蓝忘机瞧了他一眼,用又低又磁的声音说道。
“好好好,先吃饭,反正我也觉得饿了。”魏无羡展颜一笑,端起碗大口开吃,“是不是因为开清谈会,厨房请了外面的厨子,做的菜口味都好多了?”闲不住的嘴里断断续续地嚼着,笑问蓝忘机。
蓝忘机倒是顿了一下,有些疑惑地夹起魏无羡刚才称赞过的菜,细细嚼碎吞下,扇睫轻扬,眼光微动,说道:“并未变化。”
“那不管了,也许是就是饿了。”魏无羡三口两口地吃完,一手抹了嘴,指节在案上敲了敲,笑道:“含光君,该你啦!”
蓝忘机温雅端方,气定神闲地吃完饭,收拾好食盒,两人对坐于案前,“好蓝湛,快说吧,我想知道泽芜君说些什么。”魏无羡双手撑着下颌,两眼放光,一个劲督促蓝忘机快说。
“查周主薄的家世,却是兄长几天前拜托金光瑶去办的。”蓝忘机盯着魏无羡的脸,伸手拭去他脸上一颗饭粒,低声说道。
魏无羡眉飞色舞,笑道:“难道泽芜君真的对周主薄有意?还特地去查她的家世,好去提亲?哈哈,哈哈哈!”身子颤动,双手都撑不住头,差点笑倒在地。
蓝忘机一双剑眉,往下压了压,等魏无羡笑完,才又继续说道:“兄长言明,各大家族里只有姑苏蓝氏驻有朝廷命官,周主薄到云深不知处的真实目的,肯定不是查蓝氏家赀以核定税赋。兰陵金氏一向交游三教九流,消息灵通,因此拜托金光瑶去查周主薄的底细。谁知道竟然一无所获。”
魏无羡收起嬉皮笑脸,身子往前凑了一尺,与蓝忘机挨得近些,像是耳语一般地说:“我也觉得周主薄来得奇怪,可也不应该暗地里去查人家大姑娘的家世啊,要是被人知道了,你说得有多尴尬?”
蓝忘机轻轻叹了口气,气息扑到魏无羡脸颊,温热而柔缓,魏无羡突然在蓝忘机耳垂上轻轻一捏,然后收回手指抵在唇上,看着他微笑不语。
“兄长所为并非私利,不惧流言。”蓝忘机面上微微发热,然一本正经地答道。
魏无羡大大咧咧地侧身往地上歪倒,手肘撑起上半身,半躺着对蓝忘机笑道:“这是公是私,看怎么说。一家之利,是为私,一国之利,是为公。”眼睛亮亮的,眨了眨,又说:“其实各个家族拼命的壮大家产,增添人丁,不过就是怕别的家族实力超过自己,互相攀比。朝廷如果一视同仁,各家都一样的交税,也就扯平了。”
蓝忘机低眉淡然道:“所谓人心,自来不足。”
魏无羡笑笑,半躺着挪到蓝忘机身边,将头枕在他腿上,仰面躺着,指尖去拉蓝忘机的抹额飘带,绕着圈缠在指上,说道:“其实那天我们在寒室也算过了,即使交税,盈亏也平衡。依我看,明日清谈会姑苏蓝氏就不急着表态,看周主薄怎么说服百家。”
蓝忘机道:“兄长正在与金光瑶商议。”
“那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想我了吗?”魏无羡呵呵笑道,扯动抹额,蓝忘机的头被拉低了下来,一双淡泊的眼眸在浓密的眼睫中间,藏着隐约的羞涩,盈盈欲现,而微微发红的耳朵再次被魏无羡捏了一把。
“他们谈到兰陵金氏的家赀状况,为避嫌,我就辞别了。”蓝忘机低头看着魏无羡,身子没有动弹,任魏无羡把自己抹额的飘带在一头墨发里扯来扯去,发丝擦过蓝忘机的眼睫,引得他眨了眨眼,有什么情绪在他眼眸里一闪而过。
魏无羡忽然觉得口里有点干,估计是刚才吃的菜里盐放多了……他咳咳两声,瞬间想到好似蓝启仁的老气横秋,又笑了出来,道:“果真还是个小古板哪,泽芜君都知道了,你还避什么嫌呢?”
蓝忘机只思衬了一刹,一本正经地答道:“那不一样。兄长视金光瑶为挚友,不会向其他人吐露兰陵金氏的家族机密,包括我。”
魏无羡道:“既然如此,泽芜君又为何将你我的事告诉金光瑶呢?这难道不是事关姑苏蓝氏的机密?”倒不是埋怨蓝曦臣,姑苏蓝氏给予自己蓝忘机道侣的地位,魏无羡只有感激。只是替蓝忘机叫屈,每每想到他所受过的戒鞭刑,呼吸里都透着痛意,再想到说不定会有外人拿着这事揭蓝忘机的伤疤,就惴惴不安,难以平复。
蓝忘机沉默了一会,平静地说道:“不是兄长。我问过,是金光瑶先猜出了大部分情形,再向兄长核实。兄长不会撒谎,也不能回答,金光瑶就明白了。但他发誓绝不会告诉任何人。”
魏无羡拉起蓝忘机放在身侧的一只手,将他攥紧的拳头掰开,凑到嘴边,依次轻吻他指腹上琴弦磨出的薄茧,嘴唇最后轻轻擦过他掌心仙剑留下的厚茧。蓝忘机袖笼里清淡的檀香味混合着自己潮湿的鼻息,渐渐地升温,夜里的凉风吹进屋子,拂起蓝忘机垂下的黑发,而那股香味却更浓了。
也不知是谁开始的,他们先是在地板上反复拥吻,相互纠缠的衣袍与衣带散落一地,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的,蔺草席间深深浅浅压痕无数;跟着书案上文房四宝被粗暴地拂开,远远地坠地,发出高低错落的闷声;重压之下的檀木书案节律齐整的吱呀作响,仍顽强地没有垮塌。静室里陡然升高的温度,让两个人都大汗淋漓,魏无羡费浑身无力,声音透着轻微的嘶哑,断断续续地说道:“……蓝湛……该……你来收拾……这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