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皱眉凝眸不语,莫玄羽却嘻然一笑,正要说话,一道细细的紫色闪电呲呲逼近,似凭空卷一阵飓风,要将莫玄羽抽个魂飞魄散。蓝忘机刹时放手,迎着紫电的劲风,白影只轻微晃动,已经翻出背上七弦琴,横在胸前,右手凌空拨动琴弦,琴音震撼,在空气中激起层层涟漪,与紫电的灵力在空中相撞,轰然一声巨响,周围树林里树枝乱晃,落叶如雨。
众少年本来被食魂天女一战,几乎力竭,又被鬼将军温宁吓到,尚未来得及休养生息,便又眼见两大仙首对面激战,一时张大了眼,目不暇接,无不看入了迷。而有些别家的修士更是暗中许愿,恨不能见到蓝、江两大世家从此交恶,好多些机会跟地盘流落出来,让小家族们捡捡漏。
旁边一直没人照料的花驴子受到惊吓,撅着蹄子开跑,先头被拴在树上没有挣脱,但这几下忘机琴与紫电相斗,把它惊得够呛,咬着缰绳死命挣扎,绳结终于松动了。眼看这一撅出去可能跑出十里地。莫玄羽飞奔过去拉驴子,脱离了蓝忘机琴音的护持,紫电像条毒龙斜飞出去,一鞭子将他抽到了驴背上,只见他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翻过驴背,噼啪一声掉落在另一侧,没了声响。
看客众人齐声“啊……”,蓝景仪跟蓝慜声音最大,以为这一下莫玄羽定然非死即伤。谁知道下一刻就有一只手出现在那红红绿绿的驴鞍上,摸索了几下,抓住了缰绳,跟着一颗头冒了出来,接着眉眼挤做一团的莫玄羽,居然一手攥着缰绳,一手揉着腰背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一步,又小心地退了回去,躲在驴子后面咆哮道:“好了不起啊!家大势大就是行啊!随便打人啦!啧啧啧!”
江澄正欲挥鞭再抽,蓝景仪已经上前两步嚷道:“江宗主,够了吧。那可是紫电啊!”江澄已经捏紧的鞭子,便没有再甩出去。
这边蓝慜悄悄拉了蓝思追的袖子,低声问道:“思追师兄,我知道江宗主的法器紫电很厉害,但为什么不可以再抽?”
蓝思追看向蓝忘机,见他离得远又盯着莫玄羽,便答道:“你还未修仙门法器课,不知道紫电的威力。紫电如同其名,紫色的闪电,抽在身上,无论人还是妖,就像被雷电击中一样,浑身痉挛,伤处焦灼,痛苦不堪。它还有一个用处,就是可以抽出夺舍之人的魂魄。方才江宗主这一鞭,不是进攻,而是抽魂。以紫电的品级,若莫公子真被夺舍,不可能一鞭子抽不出来。”他顿了顿,又道:“莫公子若再挨一鞭,就看江宗主的心情了,轻者留下永远去不掉的焦痕,重者去掉半条命。”
姑苏蓝氏培养弟子与众不同,别家打小就教弟子们知晓各修仙家族的宗主绝学,了解各家仙器法宝,出去不能让人笑话见识短。但姑苏蓝氏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少时教授弟子们识字习文,灵力修炼基础,近年来甚至在六艺之外,还添了一门农耕、一门冶铸、一门五金、一门佳兵、一门杀青,凡是眼睛看得到的民间技艺,几乎都有涉及。但关于修仙界里宗主们那些了不起的丰功伟绩,绝世仙器,却要待到开始外出夜猎时才讲授。许是因为蓝家禁止弟子提前夜猎,也不会与其他仙门修士斗法,还是先把蓝家自己的法宝弄清楚了来。蓝慜未及结丹,仙门法器这门课就还没有修。
蓝慜学着江澄“啧”了一声,又吐了吐舌头,偏着脑袋又要问话,却听见有个修士说到:“……那个……就是那个嘛……”语音古怪,注意力就被吸引过去了,然后另一个修士说道:“断袖之癖!”众人都是一阵挑眉斜眼,江澄的脸色越发嫌恶,可这话闻所未闻,于蓝慜无异是新鲜稀奇,便又问蓝思追:“什么叫断袖之癖?”
蓝思追英挺的身子没有稳住,不可察觉地抖了一下,脸顿时涨得通红,一时间不敢与蓝慜对视,眼望着树林深处,好像在寻找突然失踪的温宁,嘴里支支吾吾说道:“这个……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不解其意。”
这幅样子怎么瞒得住蓝慜,但他也没有说什么“同门不可诳语”之类的,毕竟他自己就是个大话王,见蓝思追如此,就知道“断袖之癖”不是什么好话了,而且是不可说那一类。而接下来莫玄羽的一番高论,直接让蓝慜模模糊糊地搞懂了个大概。
莫玄羽大言不惭地说道:“江宗主……你太热情了,谢谢。但是你也想太多了。就算我喜欢男人,也不是什么样的男人都喜欢的,更不会是个男人招招手我就跟着走。你这种的,我就没有兴趣。”
蓝思追的脸更红了,蓝慜若有所悟,又转头去看江澄。江宗主脸青面黑,眼看就要吐了,却忍了又忍,问道:“哦?那请问,什么样的你才喜欢?”
在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莫玄羽身上时,蓝忘机一直盯着江澄,没想好如果江澄还要攻击,要不要再护着他。此时听见莫玄羽说完,有些被他旁若无人的慷慨陈词惊到了,但更惊人的还在后面,莫玄羽笑得十分张扬,朗声说道:“含光君这样的,我就很喜欢!”
不知怎的,这所有人都听得出来是一句戏谑蓝忘机、恶心江澄的话,撞到蓝忘机心头上,竟然听出了一片真情实意的悱恻之感。突然心中一动,眼前浮现出魏无羡顾盼神飞的脸庞,不由得转身正视了他一眼,那双眼睛如一汪深潭,映着蓝忘机冰霜似的面容,他听到自己冷漠地对他说道:“这可是你说的。”
然后蓝忘机不容置喙地对着江澄宣布:“这个人,我带回蓝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