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时他只笑而不答，没有看到对面随眼睫垂下的，就是永别，那一夜终究是没能领会她话里的深意。朝为青丝暮成雪，待他想再看看她的时候，风华一夕已成沙。
蓝曦臣扑倒在琴桌前，微微颤抖的手抚摸着钟灵更加暗哑的漆面，最后轻轻地按在那琴弦上，无法形容的懊悔跟欣慰同时袭来，她终究是在意他的，她心里是有他的，也许不似他所希望的那么爱，也比他怀疑过的要多。
落晖余光渐渐消逝，屋内一点一点暗了下来，蓝曦臣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钟灵一点一点的地没入黑暗中。
门外有人在低语：“公主怎么还没有回来？”
“何姑，你不是随公主取水去的？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公主让我把水带回来，她想一个人走一走。我不敢多问。”
“分头去找一下，已经误了晚膳时辰，我让厨房给你们留一些。”这是左尚仪的声音。
脚步声离去，然后又一阵纷乱，“公主！公主回来了！”几人在小声传递信息。
“殿下……蓝宗主他……”左尚仪像是被什么打断了，话说了一半。
“您别说了，请让我一个人待着。今日我不用晚膳。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疲惫而端庄的声音柔柔地响起，蓝曦臣一个激灵，转头向着她的方向细听。
“是。”左尚仪低声答道，然后数人的脚步声渐渐分散开去。
新制的松木房门还未经历几个寒暑去榨干水分，每开关一次都会发出明显的吱呀声，蓝曦臣屏住呼吸，静坐着默数她一扇一扇地关上门。她没点灯，在门口站了几许，接着好像一口气泄了下去，一改莲步轻盈，近似拖着脚走向内室。
像是走过的每一步都异常艰难，他听到她慢慢绕过了屏风，忽然噗通一声扑到地上，就再没站起来。黑暗之中，传来低低的啜泣之音，一开始断断续续，幽咽细声，片刻之后便再也压抑不住，尽管捂住了嘴，还是堵不住撕心裂肺的痛哭。
若是没有亲耳听见，也许不会有人相信，那个平静得没有感情地说出“别为我难过，其实不怎么疼”和“至于真心，我是不会有的”女人，会在没人的黑暗里，像个寻常女人一样崩溃到不能自已，撕开她厚厚的千锤百炼的壳，露出柔软的真面来。
眼泪滑过面庞，蓝曦臣忽然间通透明了了：她能够在白天里做一枝修竹，那这样的夜晚，早不是第一次了。他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捏得喀喀直响，悔不当初，不能原谅自己的是过去的每一次，他都不在她身旁。
他走了过去，幽暗如深渊的夜色里，他看见她丢弃了所有的仪态，颓然无助地侧躺在地上，蜷缩成瘦骨伶仃的一团，像被强行剖出母体的胎儿，得不到又无力寻找温暖和保护。从她嘴里发出的悲鸣，是蓝曦臣听过的最令人心碎的声音。
蓝曦臣没费什么力气，就将她整个抱在了怀里。周璨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惊恐得浑身激颤，强睁泪眼想弄清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屋里实在是太暗了，近在咫尺也看不清搂住她的人的模样。
可是只楞了一瞬，周璨便记起了这个怀抱的所有，她低低地惊呼一声，跟着拼命挣扎，却在蓝曦臣铁箍一样的臂弯里无处可去。
“别动，我不会放手了。”蓝曦臣的脸抵在她脸上，那里依然是冰凉的面具，不过没关系，他可以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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