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着金光瑶的宠爱,又是前宗主的嫡亲孙子,金凌在兰陵金氏向来地位超然,他怒目扫了几眼把门不让的几个门生,终于逼退了两人,脚步往后挪了挪。两人既然已经松动,其后的人也都泄了气,见金子彻也没有阻止,于是让开了一条道。
蓝忘机迈步向前,身后蓝家的客卿门生依次跟上,侧目一看,魏无羡站在原地没动。蓝忘机停下脚步,以眼神询问。
魏无羡微笑道:“含光君你们先进去吧,我在这里待会,随后进去找你。”
金凌也觉得奇怪,问道:“你不是跟含光君形影不离吗?为什么不进去?”
魏无羡呵呵轻笑了一声,将手放在唇边,故意压低嗓音道:“含光君是要跟泽芜君汇合的,你说现在是在哪里?我去怕不方便。”
金凌想到,自己小叔叔受了伤,应该在寝殿中养伤,夜深如许,莫玄羽跟去见躺在床上的金光瑶,画面莫名尴尬。他秀气的脸又是一红,道:“那你别到处乱跑。要是闯了祸,我可救不了你!”
魏无羡挥挥手道:“去吧!去吧!我自己知道。”他又将双手负在身后,扬头对蓝忘机道:“含光君,放心。”
蓝忘机见他一脸成竹于胸的神情,便觉无甚担忧,朝他点点头,领着蓝家众人穿过高大华丽的重檐牌坊,迈入金麟台那长长的辇道。
金凌小跑了一段路,最开始是想走在前头,但想到跟蓝忘机并行又觉不妥,于是放慢了脚步,落在蓝忘机身后,蓝家一众修士之前。蓝家人纪律严明,一路无话,金凌往前只看见蓝忘机修竹一样的身板和脑后飘动的抹额,只听见蓝家修士白靴子踏在石板上,轻微的簇簇声,而蓝忘机的脚步声几乎听不见。对比起来,金凌发觉自己的脚步声显得那么沉重,于是刻意放轻了脚步,但还是掩饰不住,走了一段,便懊恼地放弃了。
身旁那位蓝家年长客卿,眼睛原本一直平视着前方,用余光瞧见金凌并不寻常的举动,于是多看了两眼。金凌正觉得局促烦躁,很不舒服,抓住这个机会跟他对话起来:“泽芜君在里面?”
那客卿点头。金凌又问道:“他是来见仙督的?”
那客卿又一点头。金凌找话道:“泽芜君说什么了?他不会相信外面那些传闻吧?”
乱葬岗围剿时,蓝忘机魏无羡揭破苏涉的那番对话,虽然处处都指向他背后有人指使,但苏涉并未承认,两人也没有直接指明那人就是金光瑶,最后苏涉逃遁未有对证,因此江湖上纵有闲话传闻,却无人站出来正式指认金光瑶。
金凌天真地以为,乱葬岗上这番惊心动魄的经历,幕后主使者根本不是自己的小叔叔,何况含光君他们也没说是自己的小叔叔。那些闲言碎语,他不会信,金家人不会信,天底下便没有人会信。泽芜君也好,蓝忘机也好,都会因着金蓝两家的交情,信任坚不可摧。否则,泽芜君怎么会赶着半夜来到金麟台?
但是那客卿也只是淡淡地看了金凌一眼,感情毫无波动,漠漠地道:“宗主交代,不可妄言。”这话模棱两可,可解释为:蓝曦臣不让门生说金光瑶的是非;也可以解释为:蓝曦臣不让门生对外说他的判断。
金凌自然而然地选择了第一种解释,便大为放心了,脚步也轻快起来,想立刻见到金光瑶,倒是不太担心他的伤——他小叔叔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什么事的。
得到通传,路口有接应蓝家访客的金家门生,不敢跟蓝忘机多说什么,只简单问候,便低头将蓝家随行的客卿门生带到客房安置。现在路上只剩蓝忘机与金凌二人,金凌只能作为领路者,不得已走在蓝忘机身前。
他只觉得后背冷风飕飕的,一想到蓝忘机的目光正盯着他,便不由得越发觉得冷,恨不能一步就踏入芳菲殿里去,那里人气旺。他憋着一股劲,金麟台步道的汉白玉在他脚下像烧红的铁板,他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到了芳菲殿。
回头一看,蓝忘机面凝霜雪,步履无声,跟在他身后三尺左右的距离,一步也未落下,见他停步,淡若琉璃的眼睛在他脸上一顿一流转。金凌默默地吸了一口气,忙不迭地踏上芳菲殿的如意云阶。
灯光异常幽暗,浓重的药气扑鼻在门扉洞开的同时扑满口鼻,寝殿外间值守的侍女三两个一堆靠着打盹,听见金凌推门进来就都醒了,起身行礼。个个明媚鲜妍,体态婀娜,朱唇带笑,盈盈目光悄悄打量着金凌身后的蓝忘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