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俩人没打上照面儿,一整天也互不联系。
大半个下午,林莫强颜欢笑着交代完他不在这些日子店里的活儿,收了工回去的路上,他左思右想,还是绕了一小段路,去了许思名平时总光顾的那家烤鱼店,给他带了份他最爱的椒麻烤鱼。
一进家门,林莫便探着脑袋瞅了眼书房,房门依然紧闭,他又垂目看了看鞋架,那人的鞋还原模原样在那上搁着,林莫一时都判断不出,这是又早回来了,还是压根儿就没出去。
林莫把吃的放在餐桌上,盯着书房的门踟蹰片刻,还是认怂的晃了过去,他抬手敲了敲门:“内个...你吃饭没?我给你带了烤鱼!”
他等了等,听着屋儿里依然没动静,又说:“就...你最爱的那家,特地绕路去买的,出来吃点儿嘛!”
他觉着自己这语气简直像在哄小孩儿,没辙儿,反正自己已经服软示弱了,哄就哄吧,他也不想临走前闹得不开心,在外头学习也学得不舒坦。
屋里人依然没回应,林莫隐隐有些担心,又加重力度拍了几下门板,口中唤着他家许老师,然后拧着门把手试图开门,门却依然上着锁。
突然就听“哐”的一声,里头什么东西砸在了门板上,紧接着就传来许思名沙哑的嘶吼声:“你特么别来烦我!不是要去找你的韩国佬吗,赶紧走,少装模作样的可怜我!!”
“......”林莫手顿在半空懵了逼,怎么一整天过去了,这人火气还这么大?什么“韩国佬”?什么“可怜”?这都哪跟哪儿啊?
愣完神儿,林莫心头也窜起一团火气儿,他提起嗓门对着门板吼:“我就是去参加个培训,跟你平常出个差一样正经,时间是久了点儿,我没早些跟你说是我不对,但我有我做选择的自由,也有给自己做规划的权利,就算早跟你商量,你不同意,我也还是要去,我想学东西,想出去开开眼,想上进,有什么错?我也想在自己的领域混出点儿样子,就像你……算了,爱谁谁,我想去就去,谁也拦不着!”
他这是不知积了多少怨,一股脑没个完,但那发自肺腑,能张口就来的仰慕之词,此刻到了嘴边儿都显得多余。
吼完只觉着气儿都上不来,林莫忙急喘两口,步伐凌乱的晃到饭厅,红着眼瞪着那盒透着香气儿的烤鱼,然后又不甘心的骂咧开来:“亏我还给你买了吃的,低声下气的哄你,摆着臭脸给谁看啊,你了不起就能随便糟践我是吧,狗屁的烤鱼,爱吃不吃!”
紧接着就听“砰”的一声,主卧的门被重重摔上了,整个屋儿里瞬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只剩下逐渐蔓延开来的烤鱼香味儿,和俩互相伤害完气鼓鼓的人儿......
***
第二天一早,林莫正在机场候机,突然接到扬子的电话,他一皱眉,心说这货还真会卡时间逮人,不会昨儿才交代完,这么快就掉链子吧。
“喂?你小子能让我安安心心出趟门儿不?”
“哎呀是我,你昊凡哥!”
“啊...昊凡哥,怎么是你啊?”
“昂,我和包小凡在你店里呢,过来找你才知道你要出国啊?”
“嗯,去参加个培训,你找我是有啥事儿吗?”
“哦对,找你当然是问你家思名的情况啊,我们联系不上他,从前天开始他就跟失联了一样,按理说冷静了一天也够了,我还真怕他想不开!”
“......啊?”林莫听他这话听的莫名其妙,差点儿以为他们两口子吵个架还惊动了旁人了,“他在家啊,可能是手机没电了,唔...昊凡哥,你的话我不是很明白,怎么就...想不开了?”
“呃...他没跟你说啊?”叶昊凡提着调门,连懵逼的机会都没给林莫留,紧跟着就脱口而出,“出大事儿啦!”
“......”还完全不知道是啥事儿的林莫,愣是先被他这说话的腔调给吓傻了。
“哎呀,其实...其实也不是太大的事儿,你先别紧张哈,我简单跟你讲讲!”叶昊凡大概也觉摸出自己太夸张,吓着人了,忙临时改了口气,“就他以前那领导,前些日子出事儿判了刑,好家伙,周一晚上,人直接在牢里自杀了,还留了封莫名其妙的遗书,结果人一家老小直接拿着遗书来公司闹,非说要不是思名举报,老孟就不会被抓,更不会自杀,我靠...我算是头回见识了从农村出来的刁民有多不要脸,他敢犯罪咱还不敢举报啦?真特么操蛋......喂?林帅哥儿?喂你还在听吗?”
叶昊凡后头骂骂咧咧的话,林莫几乎没听进去,他听完前头简洁到不能再简洁的来龙去脉,恍然想起那天在店里,那两个女孩儿说起的八卦,又想起那晚许思名极其反常的状态......
“嗯,我在听!”林莫被叶昊凡叫回了魂,“他没跟我说,怪不得...他这两天不太对劲儿。”
“哦,内个...你也别多想,容他自己先理理清!”叶昊凡向来激灵,敏锐的捕捉到林莫的情绪,“要不,你告诉我一下你家具体哪栋几号,我和小凡抽空去瞅瞅他,你安心出你的国,别误了机!”
“我不去了!”林莫斩钉截铁的说,他已经拖起行李箱,迈着大步往出口走去,“我现在就回去,谢谢你啊昊凡哥,回头你存一下我号码吧,以后有事儿也方便联系!”
计程车上,林莫这心里头跟打翻了五味杂瓶一般:
他气,连着先前的账一块儿气,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这人还是藏着掖着只字不提,他到底当自己是什么?路边儿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吗?哪怕只是合租关系,都不至于这样吧!
转念,他又心疼的不行,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还是他师父的命,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怪在他头上了,这得多憋屈,又要怎么去承受?!
末了,他还有些自责,许思名那晚的眼神,此时一下下儿的狠狠揪着林莫的心,那人当时是得有多需要他才央求他别去,他却完全没在意,昨晚还说了许多过分的话......
林莫懊恼至极,狠狠紧了紧拳头,连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的肉里,都全然不觉得疼。
***
林莫闯进家门,边狠命拍打书房门板,边喊着:“许思名你开门!赶紧给我开门,不然我砸了啊,砸坏我不管!”
门板谁也没招惹,却无辜遭了罪,被林莫一阵儿拳打脚踢,里头的人终是不忍其烦,只字不语,开了锁。
林莫推门而入,活生生被屋儿里那股子大杂烩一般的气味儿熏的上了头,他忙冲到窗边儿拉开窗帘,大开了窗通风,这才回过身看许思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