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葱儿转过脸去,任凭眼泪肆虐。
最不愿意面对的、最讨厌的那个人,端着个破碗进了屋。
“你妹喝不下去苦药,那就缓缓,先吃碗鸡蛋羹涨涨气力。”转着脸的林葱儿,看不到林有财的模样,只觉得斜照进来的阳光面积更加小了。
两道细瘦的身影在斜照里僵立着,许久,或者只是瞬间,一个苍老又溃败的声音,讷讷的响在耳边:“爹原先……”
似乎,有人在抽鼻子。
“爹以后……护着你们。”
佝偻着腰的闷葫芦,老泪纵横。
阳光面积复活了多半儿,远去的脚步声,一轻一重……
昨日种种喧闹场景一一浮现,昏迷前的最后一幕,林有财伸开双臂拦护的背影细瘦。
“葱儿你别哭了,”林大牛端着破碗,一只手去抹一把脸,语气里也带了些恨意:“村长还说了,齐氏再敢闹腾一下,或者再带娘家人来掏(意思是带外人钻到别人家里来打架)咱们,直接让咱爹休了她。”
“噗——”,泪流满面的傻姑娘竟然喷笑了:“那后来呢?齐氏怕了没有?”
“当然怕了!”林大牛跟着傻笑,放下碗扶了妹妹坐起来:“她还哭唧唧的问咱爹呢,当咱爹多舍不得她一样,咱爹说,全听村长的,他们就不敢闹腾了,撒丫子跑了,哈哈哈——”。
笑容有些大,扯动的嘴角直抽抽。
林葱儿自己接了碗,看见簇新的豁口,脸红了。
好像——本来就是——自己祸祸的灶房碗盘坛罐吧?
得将功补过,置办些完整漂亮的吃饭家什啊!
煮玉米棒子的买卖不行了,除了林石头,估计听到风声的庄户们都能赶这一波潮流,早晚的事儿。
继续做“九转大肠”,这法子目前还掌握在自己手里,可是没有一文钱,猪大肠也没人肯白给不是?
“哎!”林葱儿吃一口寡淡无味儿的鸡蛋羹,叹一声气。
“咱爹蒸的,不好吃?”林大牛问。
“嗯,剩的给你吧,我饱了。”林葱儿不客气的递过碗去,把十指伸进阳光里端详着,忽然问道:“给我请郎中,花了多少钱?”
好像前后请了两次,还见过黑乎乎的药汤碗,脚踝上也重新做了包裹。
屋漏偏逢连阴雨,本来就拿不出一文钱的穷家破业,还欠下了外债?
林大牛放下破碗,唇角翕翕:“两钱银子,咱爹说了,等收了玉米,再还。”
还好,欠账不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