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仁抬起头,因酒醉而发红的眼角,有些湿润。
“为什么会这样呢?定邦?!”他在薛定邦肩膀上蹭了蹭眼睛,“定邦,你对那两个小基佬有好感。我看得出来……为什么会这样……我……”
薛定邦安静地抚摸尹仁脑后的头发,不去计较尹仁忽略自己的问题,没有给自己回答。
“你怎么不否认了?!!!”尹仁那个暴脾气一下子又开始冲头,他直接从床上蹦跶了起来,跪在床上摁住薛定邦的肩膀摇晃,“定邦!!!你承认了?”
“尹仁,我不讨厌他们。”薛定邦平躺在床,头发散乱铺于淡紫色床单,冷静,平淡的脸,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但不讨厌,并不代表喜欢。那是不一样的,尹仁。”
尹仁居高临下,手撑薛定邦在脑袋两侧。汗水和酒液混在一起,让他的刘海结成缕,在半空晃荡。他的气息逐渐升温,带着浓烈的酒精气味。
“定邦……”
朦胧雾霭下,湖水粼粼闪光,一圈圈波纹缓缓荡漾开来。薛定邦好像是躺在水面,又好像是漂浮在半空中。和风微醺,轻抚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定邦……”尹仁柔声呼唤,琥珀被迷雾遮盖,透出一片迷离感,“哥真的……很担心啊!你能不能不要再这样,让哥担心得不行。他们都在算计你啊!你怎么还能够说出‘不讨厌’的话来呢?是不是别人对你做什么事情,你都会不讨厌?”
“不是。”薛定邦抹一把手臂,抚平上面的鸡皮疙瘩,“尹仁,你说‘喜欢是藏不住的’,那你有没有发现……”
“嗯唔……”尹仁突然跳起来,往厕所方向冲过去。
薛定邦躺在床上,强烈的失落感,让他在原地愣了好几秒。
算了,我还有时间。薛定邦如此自我安慰,翻身起来跟了过去。
这种场景简直再也熟悉不过——尹仁抱着马桶跪在地上吐,薛定邦抚摸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定邦,好难受……”尹仁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声音虚弱得好像下一秒就会死掉,“哥好难……”
到底是难,还是难受?
或者两者都有。
尹仁失落的样子,是薛定邦最不愿意看到的。尤其失落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
伸手按下冲水键,薛定邦拉住尹仁腋下把他扶到盥洗台旁边,温柔地在他耳边低语:“尹仁,你先漱一下口。”
尹仁靠着最后的清醒,勉强点头,双手撑住洗脸池摇摇晃晃。
薛定邦转过身,还没走两步,就被人从背后抱住。“别走,定邦……”尹仁无助哀求,像名孩子一样满心依赖,靠在薛定邦背后,“别丢哥一个人,在这里……”
尹仁身体的重量,几乎都靠在薛定邦身上。当他冲过来抱住薛定邦时,薛定邦差点没有站稳。
薛定邦侧过头,从镜子里看见尹仁乱糟糟的头发,和一塌糊涂的脸。他脸颊上的红晕,和在浴室里的张伯伦有些不一样。但并不比张伯伦的诱惑,来得少一丁点。反而,更多,更浓烈。
“定邦,不要走……”尹仁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你又要丢下哥,一个人回去快活自在吗?不许你走!想要把哥给甩掉啊,没那么容易!来了哥这里,就别走啦!留在这里好不好啊?咱们回家好不好啊?”
薛定邦拍拍环住自己身体的手,温柔地摩挲了好几下:“不走,不走。我去给你倒蜂蜜水。你先去漱个口。我不会理你十米远,你可以喊我。”
尹仁醉醺醺点头,滚烫的脸颊在薛定邦后背摩擦:“那你别逃走。”
“那你也别逃走。”薛定邦忍不住发笑,刚刚喝下去的酒,现在有些上头,让他脑袋有些发昏,“我不会让你再跑掉。”
我带着绳子来的。
想到行李箱里的U盘,薛定邦就一阵安心。
他们在约瑟米蒂国家公园露营的时候,学姐就对薛定邦说过:“感情这种事情,就像是放风筝。给予对方自由,管他怎么满天瞎飞,那绳子啊,还得拽你手上。该叫他回来的时候,把绳子这一拽!终归还是得回到身边。”
那时候,史密斯经过三年的穷追不舍,终于让学姐答应了做他女朋友。但学姐从来不会和史密斯黏成一堆,对史密斯天天和尹仁混成一团,大办派对、花天酒地的生活也置之不理。
可就是这样的态度,竟把史密斯给变成活脱脱的老婆奴。他们结婚十多年,分隔两地,聚少离多。但只要说起这个老婆,史密斯满脸都是骄傲。哪怕把自己活成单亲奶爸,一边为事务所工作焦头烂额,一边为两名双胞胎儿子操心费力。
别人眼里年轻有为的富家子弟史密斯先生,还是和在大学里一样,是媳妇忠诚的舔狗。
薛定邦认为学姐是对的,她很少有犯错误的时候。
打开行李箱,薛定邦掏出密封完好的蜂蜜罐子。背了几千公里,越洋而来的蜂蜜,为的就是这一刻,给尹仁兑水喝。
这还是薛定邦特地搞来的荆花蜜。作为中国的特产蜂蜜,在美国弄到不太容易。以前每年春节的时候,薛定邦回家过春节,总会带上这么一罐过来。
挖出一勺琥珀色的黏稠液体,搁玻璃杯里。从咖啡壶里倒出清水,搅拌均匀。
每一个动作薛定邦都做得轻车熟路,十几年的习惯,哪怕是他闭着眼睛,也可以轻易办到。金属勺子撞击玻璃杯壁,发出清脆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