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了这遭,众人也无心情再高谈阔论,各自告辞散去了。
夕阳快要耗尽自己的最后一份力量了,它的余晖洒落在地上,渐渐被黑暗吞噬。街道上几家店铺早早地挂上了零星几个灯笼,灯笼外包着淡黄色的纸,晚风吹来,里面的烛火轻轻摇曳,散发着微弱光芒。
乔括走在了最后,他看着林苏欲言又止。
乔括是这群贫困子弟中难得的圆滑人,刚才也是他出来打圆场。
见乔括迟迟不出声,林苏忍不住说道:“乔兄,你有话就直说吧。”
乔括稍稍斟酌了下语言:“林兄,虽然刚刚兴修的话有些冒犯,但是也不无道理。我辈读书人最重清白,无论徐覃品德学识如何,有这样的父母,他的前途便已经注定了,不然他也不会连续两次乡试皆被黜名。”
“林兄不要怪我说话难听,我们读书,说到底,不过是为了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可徐覃身世在府城无人不知,已受学正厌弃。与他走近,恐怕不会给学正以及各府清流留下好印象,实在是百害而无一利。”
”而且……“乔括踌躇了一会儿,委婉地告知林苏,因为他不加掩饰想要接近徐覃的行为,潭县已经出现了一些对他不利的流言。
林苏有些惊讶,这样都会有流言?
不过反正他都有个”狂生“名号了,再多些流言也无所谓了。
”多谢乔兄告知。“林苏朝他拱手道谢,”只是人生在世,若总是活在他人的评判下,未免也太累了。我想与徐覃交好,只是我觉得他可交而已。至于他人想要评说,那就让他们评说去吧。“
说完,林苏又潇洒一笑:”至于功名利禄,不过浮云而已,得知我幸,失之我命。“
毕竟我的目标可是修仙啊。
乔括喟然长叹:”林兄洒脱,我远不如也。“
又苦笑一声:”倒是我功利了。“
林苏却道:”我倒是觉得乔兄比别人坦诚多了。“
很多读书人都很功利,却不会承认自己功利。
聊了会后,林苏发现乔括居然是一个难得对徐覃本身没有偏见的人,便忍不住向他安利:”乔兄有所不知,这次皇七子出生,圣上不仅增设恩科,而且大赦天下,徐覃的父母毕竟连罪犯都不是,这次恩科,恐怕会放宽对徐覃身世的约束,凭他的实力,中举的概率很大……“
暗示乔括,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和我一起投喂,不,是交好徐覃吧。
乔括沉默了一会儿,拱手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
“乔兄,别走那么快啊!”
看着乔括快步远去,林苏失望地收回了视线。
看来想改变徐覃的处境,任重而道远啊。
太阳彻底落幕,夜市开始了,街道又重新热闹了起来,这是条商业街,家家店铺外头都挂上了灯笼,一个比一个漂亮,希望借此能吸引到更多的客人。林苏却不再参与这夜晚的狂欢,找了条寂静寥落的小道,独自回家去了。
潭县街陌交错,林苏绕了几个路口,便来到了另一条街道的后巷。
与前街的热闹相比,这里可冷清多了,从巷头到巷尾,总共就挂了三个灯笼,还是白色的,光线昏暗,像极了恐怖片中鬼怪即将出现的场景。
林苏走着走着,抬头向前看,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猛地停了下来。
他后悔走这条路了,以往他晚上回去,都会走另一条热闹的大道,周围也都是傍晚下工回家的人,人来人往的,多有安全感!今天他突然想体会一下孤独的感觉,便挑了条人少的小路,结果孤独是孤独了,可怕也是有点可怕啊!
林苏忍不住环顾四周,附近空无一人,只有几条流浪狗在走来走去,他只好又将视线投向前方,这条后巷的光线太黯淡了,林苏只能看到远处灯笼下好像有个黑影,一动不动的,也不知是人还是木头桩子……亦或者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林苏僵在这里不动,那家伙也停在那里不动。
大哥你要走就走,停在那里干嘛?这样很可怕诶!
他们僵持了一会儿。
前街人声鼎沸,但等这声音传到林苏耳朵里时,就只剩下了浅浅的一层,微乎其微。纵然如此,林苏还是从中汲取了些勇气。
他安慰自己,说不定那真的就只是一个木头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