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治选择在花厅见邝珣,陪同的人员也只有夏侯一人。
本来叶治想和邝珣单独聊聊,可夏侯死活不同意,自从在银州捱过一箭后,叶神棍的安全已成为第一等大事,夏侯作为第一带刀侍卫,哪敢有丝毫大意。
邝珣对叶治这样的安排挺欣慰,如果叶治正儿八经地在都堂见他,那就是公事公办不讲私情的节奏。
选择在花厅,以私人会面的形式,既避免了场面上的尴尬,也说明叶治还是顾念往日情分的。
“大伴,别来无恙啊。”
“呵呵,还好还好,托治哥儿的福,就是老啦,你看我这头发都白哩。”
邝珣也一改往日的严肃,看上去更像是一个随和的老者和后辈拉家常,“倒是治哥儿,几年未见,风采更甚往昔。”
“呵呵,我就是俗世洪流中一书生,让大伴见笑了。”
“好一个俗世洪流一书生。”
邝珣目光悠远,像是又在回忆过去,“记得第一次见治哥儿,那会儿,治哥儿还是小书童哩。”
“呵呵,是啊。”叶治也被勾起了回忆,笑道:“大伴真是好记性。”
“那时一见治哥儿,我就断定治哥儿绝非池中物,定能成为安邦定国的栋梁。”
“哈哈,大伴高抬我了。”
“呵呵,岂是高抬。”邝珣有些自嘲地苦笑道:“我还是太小觑了你,治哥儿如今的功业,史书上也就了了数人可以比的。”
“让大伴见笑了。”叶治洒然道:“俗世洪流,浪涛汹涌,要想不被吞没,只得奋力自救而已。”
“唉……”
听叶治这么一说,邝珣终于叹出了堵在胸中已久的那口气,“要是能回到过去,有些事情,我就是拼死也要劝阻陛下。呵呵,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大伴。”叶治见邝珣掏心窝子说话,也不由叹道:“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有些事回不了头。”
邝珣神色一黯,有些低落地问道:“真的就无可挽回了吗?”
叶治陷入了沉默,好半会儿,才叹道:“命运如同海风,吹着青春的舟飘摇地曲折地渡过了时间的海。大伴,人就如同海中的舟,漂向何处要看海风往哪吹。”
邝珣一窒,问道:“治哥儿的意思是时势造英雄?”
“呵呵,”叶治苦笑道:“大伴,我哪敢自称英雄啊,不过意思差不多,有时候人的命运是自己没法掌控的,正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邝珣若有所思地重复着,面色渐渐地灰暗了下来,点头道:“治哥儿,咱家懂了。”
叶治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没再做声。
“治哥儿,且不论对与错,你莫要怪陛下。”
邝珣叹道:“陛下也有他的苦衷。陛下是一国君,亦是一人子。做人子的,父母辱于敌手,岂能忍弃不顾?陛下不惮包羞忍辱,屈己求和,只不过是想早日解救父母于危难,以全人子之孝,他是做了一个帝王和一个儿子该做的事情。”
叶治神色微黯,平静地说道:“站在他的立场,他所作的事情,我能理解,我不怪他。”
“当年陛下急于救回太后,金兀术言明,若想议和,须得拿岳飞性命去换,陛下也是不得已。”
“大伴无需再言,我知道了。”
“唉……,”
邝珣听出了叶治的决意,知道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已经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就像叶治说的,一切取决于海风往哪里吹,他叹道:“治哥儿,咱家有个不情之请,若治哥儿能顾念往日情分,听得咱家半句,咱家感激不尽。”
叶治看着邝珣,点了点头,应道:“大伴请讲,但凡我能做到,定不推辞。”
邝珣见叶治点头,眼中露出了感激之色,“陛下虽然贵为九五之尊,但咱家知道他心中的苦。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咱家只求治哥儿能网开一面。”
“明白了。”
“好,有治哥儿这句话就足够了。”
邝珣笑了笑,把随身带来的锦盒往前推了推,“今日治哥儿给足咱家情面,咱家不胜感激。陛下让我来见你,公事还是要走下过场,陛下的诏书,就烦劳治哥儿自个儿看了。”
“呵呵,大伴辛苦了。”
“治哥儿,最后还有一事。”
叶治一愣,以为邝珣已经打完收工了呢,怎么还有事?
“治哥儿有两个故人,私下随咱家来长安会你,不知治哥儿可愿意相见?”
“故人?”叶治一愣,随即心驰电转,可思索无续,便问道:“是何故人?”
“呵呵,治哥儿自己见了便知。”
切,还卖关子。
叶治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