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驻马听 红妆啼泪愁独语(上)(1 / 2)

元日,神皇亲飨【万象神宫】,大赦天下,改元永昌,大酺七日。神皇服衮冕,大圭,执镇圭为初献,皇帝为亚献,太子为终献。

永昌元年,夏四月,辰州别驾、汝南王【李炜】,连州别驾、鄱阳公【李諲】,汶山公【李蓁】等谋迎庐陵王于房州。事泄。甲辰,杀炜、諲等宗室十二人,徙其家属于巂州。

己酉,天官侍郎【邓玄挺】、夏官侍郎【邓玄机】下狱死。玄挺女为諲妻,又与炜善。諲等谋迎庐陵王,以问玄挺,玄挺不应。坐知反不告罪。

在这个杀戮不绝的血腥四月,我的眼疾先是转轻,最终转愈,太平府内莫不欣喜。而我无悲无喜,像上一个春天那样,立刻抱着一双儿女去看蝶舞蜂绕,看百花争艳,绘声绘色的同他们讲与花儿有关的故事传说,转身则平静的吩咐芷汀将薛绍和我的起居院从此封锁。

我可以独自回忆,却没有勇气直面。只有经历过黑暗的人方能真正明白光明的可贵,然而,当我重新看清旧日的斑斓世界时,却发觉熟谙于心的每一处都蒙上一点点的不同。而就是这些一点点,让我丧失了勇气。我穿行回廊时,他不会出现在某个转角;我推开书房的门时,他不会向我展示满意的画作;我倚窗望天时,他不会于身后默默环住我;我倦怠迟起时,他不会。。。

远行尚有归期,而他,已化作一抹患有失忆症的灵魂,自由漂泊在平行世界,也许我与他每时每刻都能擦肩,却永生无法触碰彼此。

在宁心等人眼中,我似乎已走出阴霾,甚至比从前还要开朗。忘却不幸固然是她们曾期待的,却不禁因我反常的乐观而深深担忧。其实真的没什么,原因非常简单,我确信薛绍依然能看见我,或许他不再拥有前世记忆,或许我在他眼中全然陌生,可我只想以微笑面对他,一如那年在西市重逢时他送我的笑容。

李炜与李諲等人的谋逆意图令武媚盛怒非常,她原本笃定去秋那场拔树搜根似的整肃已令宗室彻底顺服于自己,再没胆量筹谋生乱,万没想到,他们另辟蹊径,居然打起了千里外李显的主意。当然,这已非首次。于天下臣民心中,这位因荒唐被废黜的旧君的确具有巨大号召力。不仅因长幼有序,更尤其,李显是李治钦定的江山继承人,相反的,在目前这种反武浪潮不减反增的大环境下,自幼亲赖武媚、由武媚扶持登基、迄今尚未亲自颁布过任何政令的旭轮似乎更像是一位武家利益集团的代表人。

而我复明的喜讯极大的安抚了武媚的怒火,当红唇盛装的我不需旁人搀扶袅袅婷婷的行至武媚面前时,她由衷快慰,立即自宝座起身,亲自迎我。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渴望,只盼母女可以恢复薛绍未亡之前的融洽无间,然而,我做不到,我不能。

武媚才要握我的手,我却迤迤然跪地行礼,口称 ‘太平公主恭祝圣母神皇太后千秋万安’。初战告捷,成功堵住了也许是她反复斟酌才得的一句问候。反倒是崇简,一边拉我起身一边奇怪道 ‘阿婆在对阿娘笑,阿娘也要对阿婆笑呀。’。

我的席位被安排在武媚左侧下首,那是最受恩宠的臣子才配享有的待遇。面对她一次又一次的示好甚至是刻意讨好,我只选择用无比恭顺的态度和言辞回应。武媚勉强保持笑容,眼底却渐渐漫起受伤的湿意。武三思的妻子范氏觑着武媚甚为不快,头一回不敢近前凑趣。

我想我的举动应称之为’报复’吧,虽然薛绍的死因较为复杂,但我只固执的抓住一点,当初如果不是她将他下狱施行,只要她肯说两个字——饶恕,结局不至无法挽回。薛绍是我的知己,是我万难割舍的亲人,可是她,自始自终都视他为权力馈赠我的一件礼物,浑不在意的恩赏、收回、摧毁!

李贞等胆敢将她视作敌人,那他们就必然是奸邪之徒;薛顗薛绪站错立场,主动做了武媚的敌人。而薛绍全不知情,竟不得不为别人的野心勃勃付出了惨烈代价。在爱我们的同时,武媚亦不会放任我们的任何过失,她不允许它们成为政敌用以攻击自己的把柄,比如我和旭轮的相爱,比如无辜的薛绍。明知自己的决绝必招致我们对她的恨意,但对于权力的敬畏迫使她不得不孤注一掷,而她则会在未来无尽的时光里黯然忏悔。

可我这一次并不想给她忏悔之机,我要让她痛。既然她不在乎我是否绝望,我又何需在意她的喜怒哀乐!

隔日,瑶光殿复置筵席,酒为琥珀白羊,景如琼宫仙境,轻歌曼舞,觥筹交错,宾主尽欢,不可言喻。

见我闷闷不乐,鲜碰筷箸,上官婉儿好意规劝:“切莫为难太后,这盛宴歌舞都只为教你。。。”

“婉姐姐多心了,”,我苦笑:“是崇简,今晨偏又问起子。。。唉,总以为稚童易忘事,易哄骗,怎知他念念不忘。婉姐姐,这半年,我最怕的事莫过他兄妹问我要阿耶。”

同是伤心人,默了默,上官婉儿笑了一笑,轻快道:“是是非非,总归已是昨日烟云。若你定要终日泪眼愁眉,也需先寻一个能为你执帕拭泪的贴心人呀。”

我只道她是逗我开心,便顺话道:“哦?难道有哪位俏郎君能得婉姐姐青眼?我可要替姐姐掌眼呢。”

隔了一道道珠光宝气的垂帘,男宾女客分席而坐,分得出高矮胖瘦,至于面貌则仅能看清五六分。

纤指将眼前珠帘挑开寸宽缝隙,上官婉儿笑说:“他此刻正在殿中,依你看来,阿谁最合心意?”

我笑嗔:“听闻他们皆是太后新近拔擢的侍臣,我久未入宫,如何一一认得?倘或认错了,姐姐心胸大度断不会恼我,我自个儿可是歉意的很呢。”

“那好,我便将他们一一说与你听,”,上官婉儿微微颔首,娓娓道来:“正与武三思对饮者乃洛阳丞【杜审言】杜必简,咸亨元年擢进士第,此君文彩四溢,然恃才傲物,自言’文章当得屈、宋作衙官,笔当得右军北面’,矜诞至斯,呵,直是教人又气又爱。圣人下首乃鸾台录事【李峤】李巨山,麟德二年,弱冠之年擢进士第,为政刚直廉洁,得大帝亲口赞誉,且个性果敢,调露年间,邕州獠民,他只身入洞劝降,兵不血刃平定叛乱,其五律诗作堪称一绝,虽说年已不惑,不过模样十分周正,又新近丧妻,正是鳏夫呢;司文郎中【刘知己】刘子玄,永隆元年擢进士第,他向来得圣人青睐,你当熟识吧?刘郎中仪表都雅,为人随和温柔,惹得宫娥使女常为之侧目;考功员外郎【李迥秀】李茂之,你与他已有过数面之缘呢,此君不止生的貌美潇洒,又喜交友,兴起吟诗,不辞斗酒,然多而不乱,人称’当世第一风雅人物’;哦,那位白衣者你不曾谋面,蜀人【陈子昂】陈伯玉,文明元年擢进士第,他生性耿直,每上疏议论时政,言辞必铮铮,近来太后对其多有称赞,授官麟台正字,陈正字诗作多雄浑苍凉,高昂清峻,颇有汉魏风骨,与众不同;陈正字右手侧乃【宋之问】宋延清,上元二年擢进士第,现为崇文馆充学士,宋学士不仅满腹珠玑,你且细细端详,他昂藏七尺,面相儒雅内秀,尤其那徜徉柔情的双眸。。。可算得这殿中翘楚?”

我正心笑其中数人的大作均被收录进后世学生的教科书,让学生们背的苦不堪言,忽莫名警醒,怀疑她意在言外。

我试探问她:“鳏夫,青年才俊。。。今日来客,难道。。。太后另有深意?”

上官婉儿盈盈一笑:“万幸你能明白太后的良苦用心!”

我又羞又恼,心知武媚确是出于好意,亦是当世风俗,但我委实不能接受。

见我蹙眉再不言语,上官婉儿柔声劝道:“你与薛子言。。。唉,我如何不明你的心?可在座嘉宾均为凤毛麟角般的人物,绝不至委屈你,否则太后断断不会选。。。”

“短短半载,太后居然教我。。。恕难从命!”,我忿然作色:“为何大唐的公主失了驸马便要忘却前尘,欢欢喜喜的弄妆画眉再嫁别门?!”

观我不似一时冲动,上官婉儿好不惊讶:“难道你。。。欲为薛子言守节?!哎呀,这。。。月晚,你正值花信年华,余生漫漫,你我女子总要为自己好打算啊!”

我无意就此事多言,上官婉儿凑近一些,真诚的小声道:“我相信薛子言亦愿你能被人呵护疼惜,而非孤身只影,余生只活在仇恨和寂寞。。。”

“勿再多言!”

我强忍泪意,三千烦恼丝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温柔抚过。自与他诀别,百余噙泪入眠的梦乡,无一不是他的身影,他的眷眷回眸。每每与他仅咫尺之遥,却没有一次能重握他的手,重寻他的温度。每一夜,我跌跌撞撞的追逐他,执拗的翻查时光刻板,只为寻到那人在解开发结的那一刻,是否星眸含笑,甘心情愿。

这声饱含悲意的拒绝脱口而出,左右女客无不侧目,武媚亦注目于我,然一瞬即过,十分淡定。上官婉儿的这番言辞当是经武媚授意,而我的反应自然也在武媚的预料之中。也许她认为时过境迁,我再有恚嗔也只得接受物是人非的现状,她因而不求速成。

上官婉儿握住我的手,她神思恍惚,仿佛正眺望一处她终此一生亦难企及的天涯,轻声细语:“太后非是迫你下嫁,可这一生。。。那般长远,夜那般孤冷,他已难追回,若有一人嘘寒问暖也未尝不可啊。”

我冷漠一笑,别过脸,一滴泪潸然落下。真是可笑,武媚夺走了在我生命中留下那么多深刻回忆的人,却在我仍终日郁郁之时,把这些我甚至叫不出名字的男人送到我身边,以为我会被他们绮糜繁缛的诗作所吸引,继而迷失在曲意承迎的男欢女爱里?呵,谁给她的自信!

这时,武媚俯问李峤可有新作,李峤起身称是,遂落落大方的出列,朗朗吟诵。

十年倡家妇,三秋边地人。

红妆楼上歇,白发陇头新。

夜夜风霜苦,年年征戍频。

山西长落日,塞北久无春。

团扇辞恩宠,回文赠苦辛。

胡兵屡攻战,汉使绝和亲。

消息如瓶井,沉浮似路尘。

空余千里月,照妾两眉嚬。

我闻诗后愈发羞愤难堪,暗说这李峤究竟是刻意亦或无心。武媚亦面露不悦之色,却是不好发作。

武三思酒至微醺,乘酒兴对一旁的杜审言扬声笑道:“咄咄怪事!一介出身微贱的倡门女子竟坚贞至斯,夫婿长年戍边不归,她却碧海青天矢志不渝。倘若换作是我,怕是早已。。。哈哈哈!”

李峤向众人拱手一礼,平声道:“不材卖弄了。”

他徐步回座,瞥向帘内的一眼隐含鄙夷。我于是笃定,他必是有心作诗嘲讽我。隔片刻,我以更衣为由离席,才入偏殿便埋头大生闷气,宁心苦劝却是无效。少顷,殿门复开,旭轮入内。

“陛下万安。” 宁心匆忙行礼。

旭轮虚扶:“你我之间便免了这缛礼吧。月晚轻减了几分,却是何故?”

乍暖还寒的仲春时节,我依旧每分每秒活在黑暗世界里,对于未来将会发生的事,我从不去想。双目失明,膝下一对年幼子女,背负着难偿的愧与难报的仇,这样的人生本就举步维艰。纵是费尽心思,又能走多远?我因而不想。整个严冬,上官婉儿隔数日便会登门探望,有时独自一人,有时则跟随郑南雁、冯凤翼与御医等。他们都只会说出令我宽心愉悦的内容,但我心里很清楚,我的一举一动一言一字必被武媚知悉。他们不提,我亦从来不问,就好像我全然不记得宫中尚有自己的寡母。她既然深爱国家与子民,自有它们对她感恩回报。

直到那一天,上官婉儿送我一枝清香扑鼻的初绽玉兰,玩笑道便算是送我的生辰贺礼。我浅笑,顺口说起洛阳宫只流杯殿的玉兰养的最好。她默了默,第一次向我提及旭轮的近况,他已习惯封闭自己,与武媚之间的关系每况愈下。我顿时发觉,自回来太平府,我不曾想起旭轮。我于是对她说,我想与家人一同庆生。两天后的花朝,我在满室花香中醒来。更衣洗梳时,婢女们道府中的玉兰已悉数盛放,宁心在卧中摆置了数十花瓮,瓮内只供了玉兰一种花。我默默莞尔,心话应是她留心听了我与上官婉儿的对话。而当我被搀至外厅时,阔别多时的他的声音猝然入耳。一瞬的怔然怀疑,继而才是许久以来的由衷笑意。

他伴我 ‘赏’花,崇简和隆基追逐嬉闹的稚嫩笑声始终不远不近,偶尔会献宝般把捉来的蝴蝶送我。该是一个充满生机与希望的美好春日啊,而我轻嗅着散发自他身上那最是熟悉的淡淡药香,无不悲凉道这是他最后一次为我庆生,我再也不会劝他做忠臣孝子,我有心无力。他为我簪花装饰发鬓,笑着向我承诺宁负天下不负我,江山实非所爱,得之无用亦无喜,这一生相爱却因身份桎梏而不得相守,若能与我遥遥相望,再无别求。

蒙眼的鹅黄丝帕迅速被泪水洇湿,我豁然明白我遍寻不得的人其实就是我自己。我向他道谢,感谢他能为我而留下。他则向我道歉,请我原谅他曾以为皇帝的大义比我重要。我们拥有对爱情最完美的幻想,却始终被最无奈的绝望压制,能握在手里的唯有坚持,向着那渺渺希望,不断追逐。而这也正是爱情最伟大的地方。

宁心好不为难,支支吾吾。我没好气道:“天热,妾自个儿不愿用膳,陛下要教宁心对我用强不成?今日被那李峤讽我不如倡门妇,更教我无心饮食!太后煞费苦心,却平白使我当众被人作诗羞辱,她真是。。。哼!”

宁心望向旭轮,愁容满面:“陛下,阿姐道不愿改嫁,可总不能。。。”

“不嫁便不嫁吧,”,旭轮冲她摆手,也发愁道:“真若改嫁,我身为兄长,少不得要从私库取出金玉文玩为她添箱,真教我头疼心也疼呢。我也不愿她再嫁旁人。”

宁心强忍笑意:“正是呢,皇后与崔美人新近为陛下诞下一双公主,陛下需做长远打算呀。”

旭轮颔首:“仙儿,花山,花妆,花婉,花忆,唉,都是我的心尖尖,哪一个都不忍亏待啊。”

“陛下宽心,”,我横他一眼:“妾便是改嫁,也决计不敢求陛下赏赐一枚钱!”

旭轮抒怀淡笑:“好啦,这般模样便是不气那李巨山啦!快些随我回殿,你不在,阿娘十分失意,保不齐阿谁要倒霉呢。”

待回殿落座,我心里仍觉憋屈,心话李峤看轻我是他想当然,但我无法容忍这番侮辱,必须为自己正名。遂主动的隔帘与人攀谈,闻我出言柔婉,谈吐不俗,且对古今之事颇有见地,在座众人尤其李峤对我的看法大为改观,不禁赞我 ‘博学多闻’。我心中冷笑,哼,你知前一千年之事,我却遍知数千年之事,大唐Ms.Know-all,舍顾月晚其谁!还有啊,你说你没事儿咏风干嘛呀,就因为写错了一个‘竿’字,害得刚读一年级的我被语文老师罚抄整首诗一百遍!咱俩这帐早晚得算!

我对写下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千古绝唱的陈子昂最感兴趣,不止仅向他一人请教行文赋诗的心得,又特意举盏,祝他早日成为文坛泰斗。陈子昂起身致谢,并回敬一盏。定睛端详,此人中等身形,五官亦无奇伟超凡之处,但能亲睹 ‘唐代诗坛第一面丰碑’的真容风仪,我内心一片雀跃。周围女客见我居然因这相貌平平的陈子昂而添了几分愉悦神采,少不得各种揣度,武媚与旭轮亦向我投来好奇目光。

有人讨好般告诉我他曾在八年前名噪一时,我询问详情,知当时陈子昂第二次科举不中,过东市,恰遇卖胡琴者,索价百万,豪贵传视,皆言琴不值价,唯陈子昂命奴仆车载千缗购之。余众皆惊,陈子昂自称擅抚琴,故不惜耗费巨资,并邀众往宣阳坊宴饮闻琴。待众人至邸,陈子昂捧琴语曰 ‘蜀人陈子昂,有文百轴,驰走京毂,碌碌尘土,不为人知。此乐本贱工之役,岂宜留心!’,遂碎琴,以文轴遍赠来客,一日之内,声华溢都。

调露二年的春天么?房云笙初怀阿妧,明崇俨惨死家中,李贤触犯众怒,大明宫山雨欲来,谁有心情打听宫外异闻。

每一次亲人归西,为何上苍总要安排我直面死亡的残忍?像是一艘最寒简的小舟,被迫卷入狂风暴雨的汪洋大海,只一个巨浪的功夫,已不见踪影。任你终日痴痴的盼啊盼,他们却再不回来。

阵阵寒凉刮过心头,眼中立时涌上潮热,我强打精神敷衍的听下去,上官婉儿关切道:“无事?”

我淡漠一笑:“无事。欲以瑶琴赠陈郎,看他是否真的擅长操琴。”

不多久,崇简快跑着冲我而来,把自己当个麻袋似的‘扔’进我怀里。我拥着日渐茁壮的小小男子汉,拥着李贤和房云笙的希望,正疼痛抽搐的心口骤然踏实而坚定,默叹这便是我活着的真正意义吧。

捧起那张气鼓鼓的小脸蛋,想着初见时曾忧虑那又红又皱的小肉团能否存活,想着他长牙时成日淌口水满脸不高兴,想着他每次调皮惹事后便不忘可怜兮兮的撒娇讨饶,真是教人来不及动怒便原谅了一切。他不止是我对兄嫂的誓言,更是我以心血养育的儿子呀,愈看便愈欢喜,忍不住重重的亲他几口,更紧的抱在怀里。

我关心道:“谁惹着你啦?”

崇简的态度十分古怪,全不似往日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己的快乐或烦恼一股脑对我说出,反像一个成年人般审视的盯着我。

“隆基,”,我好不奇怪也莫名心慌,忙唤过跟在崇简身后的李隆基:“表兄与你拌嘴了不成?”

李隆基被我问的很是委屈,白净小脸晕开一层红粉:“不曾!是武延秀笑话表兄不会骑马,又阴阳怪气的问薛大人为何不教表兄骑术。表兄这才生气呢。”

武延秀乃武承嗣少子,与李隆基同岁,很得父兄疼宠。

自获悉崇简乃李贤遗腹子,武媚不止未将这嫡孙关入禁苑送还房云笙,反对他更为爱重,时刻关注。李隆基稚嫩的嗓音算不得高,却恰巧能教不远处的武媚和旭轮都听清。武媚握盏的手颤抖一下,轻快的别过视线。

这般模样于她足可称失态,极是不易。好啊,原来她竟知悔。我在为薛绍痛惜之余,心头掠过一丝快意,简直压不住唇角的上扬。

毫无征兆,旭轮蓦的起身,大步流星至身侧,从我怀里接过了崇简。除却薛绍,旭轮便是崇简最亲不过的男性长辈。

崇简把脸埋进旭轮肩窝,小手无意识的抓弄衣襟的夔龙暗纹,抽抽嗒嗒道:“舅父,阿耶为何不教我骑马?他何时才能回来神都呀?”

旭轮神色怅然,颦眉沉叹,不知是为薛绍亦或李贤。忽又一扫愁容,轻拍孩子的小屁股,很是愉快道:“汝父人贵事忙,还在外州办差呢。舅父长日清闲,这便教你骑马,绝不教你输给延秀!”

孩子总是好哄,崇简当即雀跃,晶莹泪珠儿还挂在眼下:“舅父最好!去骑马!去骑马!”

武媚仿若未闻,上官婉儿柔声稍劝:“陛下不应为安抚稚子而劳万金之躯啊,况且才过午时,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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