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皇城另一边,萧敬和星梦一路经过左翼门、昭德门,一直走到最南面的长安左门。
萧敬掏出自己正五品长随的牙牌,交给侍卫长姜云忠过目。
“原来是东宫的萧公公,”姜云忠推开那牌子,笑道,“这么晚了您老还出去呢?这位是”
“噓,”萧敬装作一副惶恐的样子,把他拉到一边,“云忠,这是新进的宫女……我老家亲戚,这不刚来京城闹着要出去逛逛夜市,你好歹卖我个面子,行个方便……”
“瞧您说的,人之常情嘛,”姜云忠看了看四周,小声道,“就是最近兄弟几个手头有些紧,广福上个月的酒钱您看……您放心,我们一定还。”
“你小子,敢额我?”萧敬瞪了他一眼,叹气道,“罢了,我找机会跟柯掌柜说,把你们这俩月的都记我账上,中不?”
“中!多谢您老。”姜云忠得了这么个便宜,喜笑颜开,朝后面吆喝道,“放行!”
两人顺利出了皇城,沿着长安大街一路向南,穿过一条胡同巷子,终是绕到了广福客栈的后门。
夜色弥漫着巷口,四下无人,只听得几声狗吠,萧敬轻叩了几下,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开门。
“这么晚了,什么事?”来开门的丫头耸拉着脑袋,一脸倦意。
“乐新?”星梦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人儿。
“二小姐……”乐新亦大吃一惊,她看了看旁边的萧敬,忙招呼两人进去。
广福后院的二楼雅间内,萧敬交代了柯仙琴几句后,便起身告辞。
“萧公公,今晚有劳您了。”星梦朝他行了个福身礼。
萧敬立刻回礼道:“张女官客气了,咱家只是尽本分而已,还请您留步。”
待他出去后,星梦解下了斗篷,作揖道:“仙琴,多谢你收留了乐新。”
“应该是我谢你才是,”柯仙琴摆摆手,将那斗篷挂到后面的衣架上,“那晚你冒死前来可是救了舍弟的命。”
“别这么说,”星梦叹了口气,低眉细语,“刚才萧公公说的你也听见了,朝内局势焦灼,柯寻现在还没被放出来。”
“嗨,我心里有数,早晚的事儿,”柯仙琴倒甚是乐观,径直走到里屋,把一条被褥放到地上,“不管怎样,你这份情义我是领了。”
星梦看着她跪坐在地上,忙这忙那,不禁相问:“你在做什么?”
“广福这几日不做生意,前头都锁上了,大家现在都挤在后院,所以就没有空屋子了,”柯仙琴从樟木衣橱里又拿出一条被褥,放在榻上,“女官大人,您呢暂且将就一下,就睡我这儿怎么样?”
星梦推脱道:“不好吧,我睡榻上,那你睡哪儿?”
“没事儿,我打地铺,”柯仙琴转过身来,从上到下瞅了星梦好一会儿。
星梦突然想起自己全身湿透这回事,甚是尴尬,“仙琴,你瞅什么?”
柯仙琴扑哧一笑,“怎么弄的,掉金水河里了?”
星梦小声嘀咕:“你这儿能沐浴么?”
“不早说,”柯仙琴笑着站起身来,“我马上让人去烧水。”
这一夜,星梦和仙琴共处一室。
星梦躺在榻上,听着榻下轻微的鼾声,久久难以入眠。回首往事,只觉人的缘分和命运一样,实在难以预料。
仙琴,之前还是路人,如今,两人却成了生死之交;如燕,之前还是和自己一样的闺阁小女,如今,却成了身怀六甲的嫔妃;而她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然和那位太子殿下一同卷进了废储斗争的中心,她心下明白,这一进,便再难出来……
翌日寒食节,周太后在仁寿宫里举办了盛大的冷食宴会。
听说皇帝下朝后会亲临,各宫主位、皇子还有公主无不早早到场,想要好好表现一番。
周太后坐在正中宝座上,兴致高昂,与身旁的王皇后磕着家常。
下面的客座上,万贵妃和身旁的邵宸妃也正聊得起劲,两人不时将目光投向对面端坐的兴王朱祐杬,眼神满是自豪和欣慰,俨然将他当作了新的储君。
邵宸妃正欢喜地瞧着对面的儿子,突然想起了什么,眉心一紧,在万贵妃耳畔小声道:“娘娘,臣妾听说昨个儿王琼在东宫抓了司礼监的人,他们会不会”
“有本宫在,你怕什么?”万贵妃欣赏着新染的指甲,漫不经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