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黄金周,桐生和马最大的变化,就是胖了十斤。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躺着又不能做太剧烈的运动,每天又被妹子们各种喂食。
保奈美整天拿各种山珍海味过来,玉藻则每天一盒和菓子。
最后还有美加子每天背各种奇怪的东西过来,都是她妈妈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对病人好”的玩意,类似偏方。
不但和马吃胖了,千代子每天把和马吃剩下的东西打包带回家,也跟着占光,丰满起来。
和马感觉这样不行,所以在走路已经不会疼痛之后,执意开始每天在医院里走动,燃烧他的卡路里。
几个妹子轮班陪着和马在医院里走动,渐渐的整个医院都开始流传贵宾病房的桐生少爷带了一堆女仆的说法。
顺带一提,和马能住贵宾病房,那是警视厅的面子大,他可给不起这个钱。
日本的医保可办不到让普通人住贵宾病房,何况桐生家早就开始衰落,兄妹俩根本没医保。
别说医保了,桐生兄妹的父母遇到事故挂了,保险公司陪的钱还不够办葬礼——因为桐生家买的是最次的那种保险。
记者们像大阪那次那样,多次跑来医院骚扰桐生,但是显然有人跟他们打过招呼了,所以记者们的取材全往八卦方向走,根本没人关心那天晚上真正发生了什么。
神田川爆炸事件,似乎就以警方的官方公告盖棺定论了:URB主唱在刑务所死亡事件,让激进歌迷对警方怀恨在心。
至于激进歌迷为啥有C4,为啥有枪械,警方的解释是这个激进歌迷是极道成员。
极道也是惨,莫名其妙背了个锅。
不过再过二十年,日本的极道大哥会进化到派小弟去逛例大祭之类的同人展帮他买本子的形态,所以这波算是提前预演?
总之这个黄金周,全日本国民,都在关注桐生和马老师和他的女徒弟们八点档言情剧,每天早上阿茂拿来新的报纸,和马就直接翻到娱乐版,看记者们又编出什么玩意了。
和马看得还挺开心的。
尤其是记者们的拍照技术都很棒,把妹子们拍得很好看。
黄金周的最后一天,意料之外的访客拜访了和马。
**
这天下午,和马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正在看荒卷之前留在他病房的那本《欧森外精选》。
“进来。”他阖上书本,抬头看着房门。
本来也在读书的玉藻也抬起头,向同一个方向看去。
方山知世和大概是她经纪人的男士抱着花进了房间。
玉藻放下手里史蒂芬金的作品,站起来接过花。
“请坐。”说完玉藻就插花去了。
“桐生老师,我来看您了。”方山知世说着对和马鞠躬,在他点头后,才在玉藻刚刚指的椅子上坐下。
和马大概猜到方山知世为啥过来,这些天和马净看娱乐版,一次都没看到方山知世的名字。
这说明她要么被雪藏了,要么虽然还在接活,但已经和被雪藏没啥区别。
毕竟之前《东京特急》完全没达到太映映画的预期,全靠和马担任武指的武戏才挽回一些局面。
上面的大人物是不会为自己决策失误背锅的,能鞠躬就不错了,方山知世大概被推出来背锅了。
既然知道方山知世为啥来,和马决定直接点破,省得她弯弯绕绕浪费时间:“你最近还好吗?我看娱乐版基本没有你的消息啊。”
说着和马扬了扬手里的报纸。
方山知世露出尴尬的笑容:“呃……我已经半年没有拍戏了,接的都是一些小综艺或者电台的通告。”
和马点了点头。
女演员的青春时代很宝贵,没有伤病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半年没有拍戏确实是事业不顺。
要知道这是1981年,影视剧和电影的制作还没有进入后来那种重工业化的时代——现在重工业电影还只有好莱坞一家。
日本也好,香港也好,现在拍一部电影也就几个月,拍得快的导演甚至几星期就能出货。
和马看着方山知世:“干脆去剧团演一下舞台剧,积累下资历呗。”
和马给的建议,只能说中规中矩。日本这边,演员有舞台剧经验是加分项,所以很多人演戏出名了会转而去演舞台剧镀金。
方山知世露出苦笑:“我也想过这样,但是想加剧团很不容易,大的剧团不要我,小的剧团公司不让去,说会掉身价。”
和马点点头:“那么,方山知世小姐,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呢?”
方山知世似乎对于和马如此直白的提问有些无所适从。
“这个……我……”
这时候神宫寺玉藻开口了:“方山小姐要是只想加入剧团,对角色没要求的话,我可以向一些剧团推荐一下。毕竟我们家的和菓子还挺受传统剧团的欢迎的。”
和马看了眼玉藻,心想真的只是和菓子受欢迎而已吗?
玉藻察觉到和马的目光,微微一笑。
方山知世咬了咬嘴唇,显然她这次来不是想拿剧团推荐的,她看着和马,下定决心般开口:“我看娱乐新闻上说,您给一名地下歌手写了好几首歌……”
和马挑眉,他这几天一直在看娱乐版,不记得有新闻这么说过,于是打断方山知世:“哪个报纸?第几版?我这些天的报纸都收着……”
阿茂直接把医院病人活动室里的报纸架搬了一个过来,上面分门别类的放着东京能买到的主要报纸。
主要现在娱乐手段太单一了,没有网络没有手机,游戏机只有雅达利,和马除了看电视就只能看报纸。
方山知世一看到报纸架,支吾了一下,改口道:“我的一个音乐界朋友说的。”
“好一个音乐界朋友呢,有空介绍我认识一下呗。”和马耸肩,“不过,消息是真的。我确实帮北川沙绪里写了几首歌。”
“那,桐生老师……”
“可是她从来没公开演唱过哦,她甚至没有在地下乐队走穴的时候唱过。”
方山知世愣住了,她不会听不出来和马的言下之意是啥。
但是她并没有放弃,换了个问题:“为什么北川沙绪里可以,我就不可以呢?”
“你歌喉没她好。”和马直截了当的回答,“遇到那种被天使亲吻过的嗓子,自然想给她写歌。”
其实和马只是想用歌曲试着改变北川沙绪里的命运啥的。
这种话说出来也没人信——有个不是人的倒是会信。
方山知世咬着嘴唇:“这……桐生老师,请您帮帮我吧,我什么都愿意做。”
说完她向和马鞠躬,她身后一直站着的经纪人也弯腰九十度。
和马看了眼玉藻,后者垂下目光,一副“你嗦了蒜”的表情。
和马:“我可不能做任何的保证。不过,我有朋友在制作一个惊世骇俗的动画,你对配音有兴趣吗?”
“诶?”方山知世大惊,“我……配音?”
和马理解她的惊讶,这个年头声优还没偶像化,演艺圈里长相甜美的美少女是不会往声优方向发展的。
“对,配音。如果角色红了,连带着配音也会红哦,然后我在动画里再给你的角色弄个角色曲啥的。”
比如《可曾记得爱》什么的,和马心想,不过赛博朋克武士故事里,出现一首《可曾记得爱》,好像——诶,好像还挺带感?
赛博朋克的武士,因为机械化改造,渐渐的失去了人类的心,然后这时候曾经的爱人来一首《可曾记得爱》。
这不是乱杀嘛!
和马正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了,忽然看见玉藻在对自己使眼色,赶忙把注意力转向方山知世,结果看见方山知世的表情已经明朗起来。
“好,”她又恢复成元气少女的感觉,“那我试试看好了。”
和马懂了,这姑娘刚刚在观察自己的表情,通过表情看出来自己爆发了创作热情,于是她决定把自己的前途,赌在“天才音乐人”刚刚迸发的灵感上。
和马倒抽一口凉气,有时候他真的觉得,女孩子们好厉害啊。
和马:“那么,我给你一个介绍信,你带着去找他们好了。不过现在他们那个班子刚搭起来,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音响监督……”
和马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犯嘀咕:说不定庵野这货,跟冈田那货两个人光顾着头脑风暴了,忘了招人。
艺术家是这样的,灵感来了就不管不顾了。
“我会去的。”方山知世精神抖擞的对和马说,和刚进门时判若两人,“对了,剧团的推荐,我果然还是想要。”
和马咋舌,和马倒是不讨厌这种贪心的风格,毕竟自家妹妹也贼贪心。
不过给推荐的是玉藻,所以和马看着玉藻,意思是“这个就你来决定”。
“那我等写完推荐信,会寄到您所属的事务所,经纪人桑,方便留个名片吗?”玉藻的敬语说得非常熟练。
经纪人赶忙上来笑呵呵的递上名片。
玉藻收了名片,又问道:“茶……还要沏吗?”
“不了,我们这就走了。”方山知世赶忙一边说一边站起来,“祝桐生老师早日康复。”
和马点头:“借您吉言。”
然后方山知世和经纪人就离开了,经纪人出门的时候没有忘记回头把门带上。
玉藻过去确认过门已经关好后,回来看着和马,笑道:“这个姑娘,是带着枕营业的决心过来的。”
“看出来了。演艺圈对出不了名的女孩真是残酷啊。”
“让我想到以前的吉原。”
“你还当过艺伎?”和马问,提到吉原自然就会想到艺伎。
“不,我当过妈妈桑。”玉藻说,“大部分时候,姑娘们去唱歌跳舞,给恩客们杀必死,我在旁边弹三味线。”
“这样啊。”
玉藻继续说:“我背后的纸门是活版门哦,藏着店里的用心棒(保镖),一旦有客人不守规矩,我就故意断一根琴弦,我雇佣的浪客就会从活版门后出来。”
和马:“啊,这、这样啊……”
“一般浪客不会砍死客人,最多废他手指什么的。但是又一次,犯事的家伙是附近藩主家的恶少,于是他纠结了一大堆武士砍了进来,浪人桑力战不敌,身中数刀死了。”
和马咽了口口水:“然后呢?”
“然后路过的水户黄门亮出了腰牌。”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
玉藻哈哈大笑,然后看着和马:“你信了?”
“水户黄门出来之前信了。”和马叹气,“我居然相信狐狸的话……当年陈胜吴广就是信了狐狸的话大楚兴陈胜王才起义,最后给人摘了桃子。”
玉藻惊讶的看着和马:“你怎么知道那是我干的?”
“你干的啊!”
“骗你的,我是本土妖怪,我没去过中国。”
和马狐疑的看着玉藻。
这段位,太高了,好可怕。
玉藻微微一笑:“我刚刚,活用了现代心理学的大量成果哦。”
和马:“你说是就是吧。”
“和马你学习过现代心理学之后,也能自如运用这种话术哦,你一定能。”
和马心想等我能熟练运用这些的时候,估计会得到词条“妖狐的骗术”。
不过同样是主欺骗权谋的词条,和马比较想要“镜花水月”,说明是“我将立于天上”,这个比较带感。
玉藻又回到原来的话题:“我确实在吉原当过一段时间的妈妈桑,只是没人敢在我的店里动粗。”
“那是,那时候你还有力量嘛。”
“是啊,我店里的姑娘,甚至不会被恩客上下其手哦,只要唱歌跳舞就好了。能进入我的店的姑娘都是幸运的,但是吉原不止我一家。”玉藻的表情变得温柔而悲伤,“不管是战乱时代,还是平安时代,女孩子们的命运都不怎么好呢。
“看着她们消耗着自己的青春,恐惧着老去,把一切的希望寄托于找到那个会为她赎身的恩客,我就觉得悲哀。”
和马看着玉藻,忽然想起上辈子他很喜欢的一首歌。
那歌讲的也是艺伎们,而且就叫《吉原哀歌》。
和马对那首歌印象很深,能哼个大概,也知道中文翻译。
现在他会日语,而且国文能力经过玉藻过去一年的地狱训练大有长进,现在结合了上辈子的记忆,居然能把词蒙个八九不离十。
于是和马用手在病床边缘打着拍子,哼唱起来。
玉藻一开始惊讶的看着和马,接着因为和马蹩脚的唱功笑起来,但最后她的表情变得凝重。
不过,在和马唱到这首歌有点微妙的部分的时候,玉藻还是笑了:“原来是这种歌吗?”
“哪里有!这写得多文艺啊!”和马反驳,“就算是*曲,它也是个文艺的*曲。”
“可是,你韵押错了好多,很多地方韵律也不太对。我来改一改词好了——啊,我没带三味线。改天吧,和马你不会回头就忘记这首歌吧?”
和马:“当然不会。不过我想了想,只是感叹那些女孩命运的悲哀,是不够的,要改变这一切得用这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