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的目光闪动了一下,仍是没有回答。
华飘羽径自道:“真是太狠毒了,且不说此药何等刺激,先把你打得遍体鳞伤,皮鞭不算,还有烙铁,”又轻抚了一下他那肩部,竟含疚痛道:“先前踢中你这里时见你疼成那样,我就有些错愕,我也没使多大力哦……”
无名再也忍不住了道:“你那时为何会对我手下留情?我对你而言就是敌人、贼子,平白无故的你怎会对我一再好心?!”
华飘羽道:“当然是有缘故的。我赶去时本想将你一招重创,哪料随后却见你竟欲撤剑,可当时的情况太过紧急,我不能让于大人有丝毫冒险,只好先将你退开他身边再说,那自然就不会对你再下重手。
“以刺客这行的规矩,你对目标心软就等于不顾了自己的性命,这太难能可贵了——我一见你疼得厉害就猜你身上有伤,后来你那位同伴拉你逃跑时,你应也是因此才哄着他自己逃了。你们俩个都是有义气的,我也不想苛责,否则你以为就凭你俩还能在我眼前走脱?而我对你颇觉难得和有兴,所以本就是想了解一下你的伤势和情况,然后便放你走,并无捉拿为难之意。”
无名愣怔半晌,才能说出来了一句:“你这双眼睛可真厉害。”
华飘羽竟冲他一?眼道:“漂亮么?”
无名万没料到他竟会如此,顿时两颗眼珠都要瞪得掉下来了般。
华飘羽又对他逗弄地眨了下眼,就像个孩子般玩笑道:“我比你还小时,到处就已有成群结队的女孩追着我看,说我这双眼晴漂亮得都能迷死人呢。”
无名再也忍俊不禁道:“是是,是漂亮得都能吓死人。”
华飘羽清越一笑,随后正色道:“我看你那脚上似最为不便。”说完就转身去看他的脚。
无名慌忙道:“华、华大人,这里你就不要再看了,这里腌臜……”
华飘羽却头都不转道:“若你愿意,叫我华大哥就好。”说着就脱去了他的一履,但见那隆起的袜子顶端已渗染着血迹。
华飘羽又小心翼翼地脱下了他的袜子,露出了那尽数包裹着的血迹斑斑的五趾,手上一顿,再极尽轻柔地解开了大趾上的布带,然后就再也不动了……
无名只见他那后肩竟微微发颤,看不到他究竟是怎样了,不觉便关切得直唤了声:“华大哥!你怎么了?”
华飘羽那本极是清越动听的声音竟都有些嘶哑道:“你还是个孩子呢,定王竟就能对你狠毒至斯。”
无名一阵激感,随后又猛然一省,惊骇道:“你怎知……怎知……”
华飘羽转回了身来,一复常态道:“刺杀朝廷命官、还是三品大员这等匪夷所思之事,普天之下除了定王就不作第二人想,这是从权势能力、利益冲突、个人性情等都可推断出来的。再则他府中私设有刺客部门,这也是个从皇上到我等都皆知的秘密。而你除了你家主子,应是不能被别人刑罚至此。”
无名已感佩得都不知该说什么了,一瞬后喃喃道:“那你难道不需要我作供么,为何还会放我走?”
华飘羽毫无犹豫道:“不需。”
无名又惊异追问道:“为什么?!”
华飘羽耐心讲解道:“即使你敢作供,我方目前也奈何不了定王,他可不止是位高权重,还与皇上感情极深。朝中如于大人一等忠臣,是和他这头号国蠹对抗已久,可要想扳倒他那还大需时日。你如此难能可贵,我绝不会让你无谓地搭上自身。
“我也知刺客好多都是因出身不好才堕落此道,而你我有缘,让我见得你大有良知,一番接触后愈觉得你本性纯真。你年龄尚小,将来是大有希望回归正道的,所以我要放了你,来日也会伺机帮你。小子,这么多解释可以让你置信了么?”
无名心里又酸又热,讷讷道:“可你就这样放了我,于大人他们不会追责于你么?”
华飘羽道:“你放心,他们定会听我见解。”说着又露出了那种大含童趣般的谑笑:“我如今虽为官场中人,却本是江湖第一大侠,小兄弟,你讲义气,我也讲义气。”
无名不由就一破颜,竟也谑道:“华……华大哥,你不显摆自己也无人不知你的大名。”
华飘羽大笑了起来,还爱抚了一下他的头,然后道:“我不能再同你多聊了,你回去晚了不好交代。”说着便走到一边拿来了个小木箱,搁在了榻边几上,复坐到了他身边。
无名见那箱里装的皆是些治伤之物,华飘羽随即从中取出了个精致的药盒,打开了盒盖。
无名一看盒内那种如玉般的药膏,心中便是一愕:“天泽回春膏!他怎会有这种皇室专用之物?”却旋想到:“我怎么这么傻啊,他不是太子近卫长帅吗,太子还对他亲如手足,这药自是太子或就是皇上赐给他的。”
华飘羽不想他还见过这种皇家宝药,用前还先安慰道:“你别怕,此药和重生粉一样神效,且还没有一点刺激性。”
无名又一感动间,却莫名就动起了个一试他的心念,“那这药一定很珍贵吧,你可千万别浪费在我身上。”
华飘羽急忙便道:“不珍贵!就是、就是很寻常的伤药。”说着还避开了他的目光。
无名却紧盯着他的眼睛道:“重生粉可是希世珍品,此药既能和它一等,又怎会是寻常之物呢?”
华飘羽脸上竟飞红了一下,随后就正视着他道:“无论珍不珍贵,用在你身上也没甚浪费一说。你记住,从今以后,你一定要爱惜自己。”
无名不觉就回想起了萧冥烟的那句“你记住……”,然而一个是让他自强,一个却是让他自惜。一时之间,他心中真是五味陈杂、百感激荡,痴痴地望着眼前这个人道:“华大哥,原来你也是会说谎的,而你也太不会说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