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冰(2 / 2)

静心见载潋醒了,才终于舒出一口长气来,她欣慰地笑了笑,道,“格格,外边儿下雨了,天阴沉得厉害。”

载潋昏昏欲睡地点了点头,强撑着坐起身来,她眯着眼睛望了望窗外的暴雨,水面以清晰可见的速度上涨,几乎要将院落淹没了。

静心悉心地在载潋身后放了靠枕,扶她在床榻上靠好,才担忧道,“格格,您发烧了,烧得厉害,不如咱们等雨停了就回王府吧!奴才怕耽误了您的病!”

载潋的嘴唇干裂了,此时只感觉口干舌燥,于是向静心要水,只等静心将水端来了,她才道,“不回了,就在这儿慢慢养着吧。”载潋不愿意回去,因为她深知回去后将距离皇上更近,她还没有勇气回去面对皇上的绝情,那比病痛更让她难受。

静心正不知该要如何劝慰载潋回去,忽听阿升在外冒冒失失闯进来道,“格格!格格!皇上!…皇上来了!”

静心不可置信地猛然转身,注视着满头大汗跑来的阿升,无法相信地问道,“真的?你看见了?真是皇上来了?!”

“是啊!千真万确!我从前跟着载涛少爷进宫,是见过万岁爷的啊!”阿升急不可耐地和静心解释,载潋却已怔忡在床榻上一动不能动。

“格格?格格…万岁爷来老王爷陵寝上亲自祭奠,咱们要出去迎驾的啊!”静心反应过来后便回过头去提醒载潋,而载潋尚在不知所措的惊慌中无法镇静,她怔忡了许久,静心以为她终于要做什么决定了,却只听到她极为揪心地道了一句,“下雨了,皇上害怕打雷。”

载湉一路风尘仆仆地赶来西山,只为能够在朝政不算繁忙的当口里抽出身来,亲自来祭奠的自己亲生父亲醇贤亲王奕譞。

当他的马车经过山脚下一座单进的院落时,王商忽然停了马,转头对坐在车内的皇上道,“万岁爷,继禄大人说的院子应该就是这儿了!三格格应该就是住在这儿!”

载湉一路上闭目养神,却在此时忽将双眼睁开了,他望着紧闭着院门和里面的房屋,又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大雨,只见马车车轮下的泥土顺着大雨的冲刷一路流下,他又想起继禄的话来:“是三格格主动去抱泽公爷的啊!…”于是最后只道,“现在雨太大了,咱们径直去醇贤亲王园寖上吧!”

可当载湉在妙高峰半山腰上的醇贤亲王园寖前走下马车时,却看到身穿一身白色孝服的载潋早已站在了园寖内等待自己。

载湉在马车前停留了许久,他目光所及之处,只剩下一个已经憔悴得陌生的女孩儿,她身穿一身白色的丧服,站在倾盆大雨中连伞都没有撑。

王商和寇连材栓好了马才撑着伞追到皇上的身边,王商见皇上迟迟不进去,便问道,“万岁爷怎么不进去?”寇连材用手肘捅了捅王商,以眼神示意他,告诉他载潋就在里头,王商才心领神会,只能安静闭嘴。

载湉在原地冷冷地站了许久,他无数次回忆起原来的载潋,爱笑爱说还爱闹,在父兄庇佑之下长大的她从来不懂忧愁为何物。

可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正是从前那个爱笑爱闹的载潋,现在的她已领会了现实的残酷,失去了阿玛的她再也不是醇王府里那个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载潋。

载湉终于放开了步子走进醇贤亲王园寖,可他却没有理会就站在园寖内的载潋,他无视了载潋的存在,径直走到醇贤亲王的陵寝宝顶前,兀自跪倒在泥泞不堪的地面上。

载潋转过身去,瞧见皇上已跪倒在了阿玛的陵寝前,只感觉才刚刚被抚平的丧父之痛又出来折磨自己,她也跟着皇上跪了下来,却与皇上隔着遥远的距离。

王商和寇连材也跟到了皇上的身后,扔下手中的伞跪在皇上的身后,跟着痛哭流涕的皇上一起呜咽抽泣。

载潋的双眼被大雨浇打得睁不开,可她却能看得清此时就跪在不远处的皇上,她能将皇上的悲痛心情感同身受,她明白皇上失去了阿玛的悲痛,了解皇上不能在阿玛在时喊他一声“阿玛”的愧疚无奈。

皇上的哭声徘徊在载潋耳畔,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却仍旧抑制不住心底的悲伤,她都么希望在此刻将全身湿透,失魂落魄的皇上拥进自己的怀里,告诉他自己所有的心事!

载潋忽然听见达达的脚步声传来,她还未来得及转头去看,已听见静心的声音在耳畔道,“格格,您跪在垫子上吧!您从前在雨里罚跪,跪得膝盖都不好了!”

载潋抬头去望了望皇上,她发现皇上也是跪在冰冷的地面上的,便将静心推开到一边,只摇了摇头道,“我不用。”

皇上从醇贤亲王陵寝前起身时雨势更凶,将园寖内那颗参天的白果树都浇打得弯了腰,载湉起身后感觉哭的已没了力气,他缓缓向回走着,载潋也才在静心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载湉压慢了脚步,当他路过身旁的载潋时,却忽然停住了脚下的步伐,他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决定问道,“你为什么也来了?”

载潋颔了首,声音无力地回话道,“奴才知道皇上怕打雷,所以来了。”

载湉只感觉心底“咯噔”一响,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载潋的答案竟是这样的,他此时才仔细转过头去看载潋,见她的眼睛早已哭肿了,身上穿的白色的孝服也全被泥水弄脏了,此时连把伞都没撑,他思考了片刻如何安慰载潋,最后只道,“载泽虽是要成亲了,可朕将来会再给你和他赐婚的,会成全你们的,你别再难过了。”

载湉话毕后便大步向园寖外走去,载潋此时才忍不住地追了出去,她在载湉身后大喊了一声,声音盖过了嘈杂的大雨声,传到载湉耳畔无比清晰,“皇上!您就真的不明白奴才的心事么!”

载湉被载潋的声音惊到了,他从未听到过载潋如此声嘶力竭的呼喊,他仔细思考了片刻,却还是道,“朕!明白!所以才说一定会成全你和载泽!”

载湉话毕后终于没有再做停留,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醇贤亲王的园寖,只剩下身后的载潋一个人。

王商明显能看到皇上在遇见载潋后情绪上的转变,他见皇上闷闷不乐,便宽慰道,“皇上,您别难过了,您能亲自来看望醇贤亲王,王爷会含笑九泉了。”

而载湉却一言不发,只坐在马车里任由潲进来的雨水将自己的衣裳打湿了。

载潋回到住处后便烧得更加厉害,静心和瑛隐为载潋洗过澡更了衣后,便扶她到床上休息,阿升端来了煎好的药,吹凉了放在载潋床头的紫檀暗八仙立柜上,等着她喝。

而载潋却只问阿升道,“阿升,现在外边还下雨吗?不知道皇上走到哪里了…”

李妈妈在得知今日皇上来了醇贤亲王园寖后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现在听到载潋烧成这样还在惦记着皇上,更确定自己的猜测,她等着载潋将药喝完了,才从偏暖阁里走过来,对静心三人道,“你们都去吧,留我陪着她就行了。”

静心知道载潋一向与李妈妈亲厚,才放心地离开。

而此时的载湉被大雨困在了山脚通往远处大路的分叉口处,倾盆而落的大雨已经将马车的顶篷打穿了,大雨积满了马车,令他们无处可去。

王商从马车上跳下来,举起伞来试图能挡住迎面而来的狂风暴雨,王商无计可施下才道,“皇上!咱们暂且到载潋格格的院落里去避避吧!奴才怕雨势太大,泥沙滚落,前方道路难走,伤着万岁爷啊!”

载湉却不愿意久留,他担心宫中尚有待他处理的事情,便道,“还是回去吧!”寇连材也上前来劝道,“万岁爷!宫中的事再急,都没有万岁爷龙体安危重要啊!奴才求皇上,还是去避避吧!”

载湉拗不过王商和寇连材两个人,便满怀着不情愿走到载潋所住的院落里暂时避雨,载湉见静心几人都在院落西侧一间屋内围坐着吃饭,因窗外雨大,几个人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到来。

王商想去叫载潋和静心等人出来,却被载湉一把拦住了,他瞧了瞧面前正前方那间亮着灯的屋子,道,“不必去了,她就在那儿。”

载湉走到载潋居住的暖阁门外,才听到李妈妈在里面极为心疼地问了句,“格格,算是老奴求您了,您实话告诉我,到底为什么人,为什么事将自己折磨成这样啊?您叫老奴看着不知要如何心疼了!”

载湉本无意偷听载潋与李妈妈谈话,可事到如今,他也想知道载潋真正的心事,便示意身边的王商和寇连材不要出声。

载潋知道李妈妈是关心自己,如今走到这步田地,她想自己也没有什么必要再瞒下去,载湉透过窗纸望见她缓缓从床上靠起身来,有气无力地笑着,拉住了李妈妈的手,道,“妈妈,我不瞒你,我都是为了皇上!为了…皇上!”

载湉听到“皇上”二字后感觉呼吸都停滞了,他没想到载潋真正的悲伤不是因为载泽,而是因为自己。

“妈妈,我知道皇上是额娘唯一的儿子,我如何能不懂额娘的心情!阿玛病重期间,皇上几次三番出宫来看望阿玛,有次还彻夜留在王府未归,若是太后知道皇上是自愿如此,皇上将来处境又该如何!阿玛走那天,是额娘让我进宫去向太后说明,说是我引皇上出宫的,这样太后就不会再难为皇上……”

载潋苦笑着,眼角仍旧淌着泪,载湉望着载潋的模样,惊异与心疼令他说不出任何话来。

“所以格格您脸上那些伤…就不是自己摔的了?”李妈妈极为心痛地继续问道。

“不是,我身上所有伤从来都不是自己摔的…那天妈妈看见我脸上有伤,是我进宫去向太后证明皇上是我引出宫去挨的打,妈妈说,我如何能将这样的事告诉皇上?不然额娘的心血不就白费了吗!我宁愿皇上误解我,也不愿意他……”

载潋说至此处忽然猛地咳嗽起来,李妈妈忙为载潋递了水,载潋喝了后才平静下来,她苍凉地笑了笑,“妈妈别担心我了,我现在不还好好的吗。”

“格格!”李妈妈因为心疼载潋已泣不成声,她上前去紧紧抱住了载潋,哭道,“格格,您为何要这样委屈自己啊!为什么也不将从前载振欺负您的事告诉皇上啊!”

载潋靠在李妈妈的怀里静静笑道,“告诉…我如何不想告诉!我无数次想过皇上会为我做主!可妈妈不明白,载振是庆王的儿子,是太后信任的心腹,若皇上惩处载振,一定会危及到庆王在朝中的地位,在太后看来,皇上惩处载振,无非是要铲除异己力量的借口而已!于皇上不利的事我如何能做!”

载湉听至此处,竟感觉像有一道雷不偏不倚地击在自己的头顶,他竟不知,载潋一个人竟然扛下了这么多的委屈与误解,这些仅仅是载潋说出口的,而那些她没有诉出于口的,又该有多少呢?!

他悔不当初,后悔为何会疑心载潋是陷害珍嫔的告密者,会疑心载潋是欺骗自己的太后党人,为何会眼睁睁看着她跪在大雨里不闻不问。

载湉终于再也无法抑制自己心中的所有心疼与愧疚,他恨不得立时将载潋紧紧抱在自己怀里,弥补因为他不信任而带给她的所有伤害。

载湉推开了载潋的房门,当载潋转过头来看到他时,载潋惊慌得竟连手中的杯子都握不住了。

“潋儿…”载湉的眼睛泛红,他的模样将靠在床榻上的载潋吓到了,载潋从床上走下来,走到他面前惊慌失措地想要跪下行礼,却被载湉一把拉起,他不允许她再跪。

载湉将载潋拉进自己的怀里,紧紧将她拥在自己的怀里,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害怕她再受一点伤害,害怕她再离开自己。

李妈妈捡起地上破碎的杯子后,便领着王商和寇连材退出去了,她要给载潋和皇上留下单独化解所有误解的机会。

“你告诉朕,你那些伤,到底都是怎么弄的?!你实话告诉朕!”载湉厉声的质问令载潋无所适从,她尚幻想着凭借自己的一己之力就可以保护皇上不受伤害,不引起惊涛骇浪,于是开口道,“奴才…自己摔的。”

“你还要骗我吗!潋儿!…我再也不要把你弄丢了!从前都是我不好,总是不敢承认自己的心事,才将你一次又一次弄丢了!…”此时此刻在载湉的世界里再也没有那些束缚在“兄妹”之间的禁锢,再也没有那些令人胆怯退缩的流言蜚语,他只想坦诚地面对她,“是我错了,错得太离谱,我总不自信,总以为你心里的人会是另外的人!”

载潋感觉皇上将自己抱得好紧,她无数次在梦里见到的人,此时此刻真实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令她感觉是那么不真实。

载潋缓缓将双手抬起来,慢慢用力,将全身已经湿透的皇上紧紧回拥在自己怀里,载潋自私地享受着只属于他们二人的拥抱,因为这一刻她等得太久,也太苦了。

载潋不知道皇上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皇上都听到了什么,可她在向李妈妈诉说过那些误解过后,她忽然想明白了什么,她知道已没有什么人能将皇上从自己的生命中带走了,她想说的所有话,也生平第一次有了说出口的勇气。

正因为阿玛的去世她才明白,很多话如果不说清楚,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皇上……”载潋将脸深深埋在载湉的怀里,她吮吸着他身上的气息,熟悉的气息令她心安,令她空前地怀有着希望,“皇上,我今日问皇上,真的不明白我的心事吗,皇上…现在能明白了吗?”

载湉低着头望着怀中的载潋,他微笑了笑,他复又载潋紧紧拥进自己的怀里,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要听你亲口告诉我。”

载潋鼓起了所有的勇气,她抬头望着皇上俊朗的轮廓,她睁大了眼睛,踮起脚尖,在皇上耳畔一字一句道,“潋儿的心事…潋儿的心事就是皇上!心里是皇上,心里…全都是皇上!”

就在载潋说完这句话后,她忽然感到自己嘴唇被皇上用力吻住,这一吻再不是清清淡淡的吻,她感觉得到皇上吻中的热烈与缠绵,这一次她不准备再做任何的抵抗,她决心将自己完完整整地交给皇上。

载湉将载潋一把抱起,大步走向了内暖阁里的床榻,两人的吻依旧缠绵,载湉将自己身上的多余全部扯去,更迫不及待地扯眼前人的衣物。

载潋此时感觉脸颊上一片如燃烧般的火热,她不敢直视此时在自己面前的皇上,她期待却也害怕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皇上的指尖在自己身上划过,带给自己的触感令她意乱神迷,她渐渐开始迷失在皇上的攻势之下。

大汗淋漓的二人尚来不及将气息喘匀,便将彼此紧紧拥抱在了怀中,载潋将皇上的头拥入自己的心口,她紧紧合起眼来,感受着皇上也将自己拥在怀中的满足,她亲吻了皇上的耳后,轻声道,“湉哥儿,窗外的雷已经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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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管车车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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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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