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话梅核儿。
铁慈抬头,就看见横梁之上,刚才还在探头探脑的萍踪,现在翻了个身,把屁股对着她。
铁慈禁不住笑了起来,道:“侄女儿,好久不见啊。”
侄女儿无动于衷。
铁慈转头对丹霜道:“给郡主带旳礼物,送过来没有?”
丹霜答:“这事赤雪管着。咱们今天刚到,应该还没来得及整理出来吧,再说,也有点多……”
话音未落,萍踪已经转过身来,眼睛亮亮,“多?有多多?有一马车那么多吗?我看见静妃娘娘回宫来带了一马车的好东西呢。我也有那么多吗?”
铁慈皱了皱眉,道:“娘娘带了那么多,没送你几件吗?”
萍踪撇撇嘴:“咱们的娘娘就是个貔貅,再说她舍得送给我吗?”
铁慈去燕南前,曾再三嘱咐父皇母妃善待萍踪,父皇看样子是做到了,萍踪在他这里坐卧随意,但是静妃……铁慈又想叹气了。
“那一车东西不是我送的,是你小姨夫给的。我不好总拿你小姨夫东西,你若喜欢,回头我从瑰奇斋那拿了补给你。不然你明儿去娘娘那里玩,看上什么和她要便是了。”
“我可不去她那儿。去了就听她嚷嚷,哎呀这个别打翻了,哎呀那个不能碰。哎呀女子怎可萁坐于地,哎呀饮食不可出声……这也不能碰,那也不能看,累都累死了。”
铁慈默然一会,转移了话题,“在这外面做什么?”
“老爷子洗澡呗。老爷子现在一天洗三次澡,每次都鬼鬼祟祟的,不许任何人靠近内殿,你也等一等吧。”
铁慈看了一下落地西洋钟,父皇以往喜欢夜浴,洗完澡就睡觉,如今这时辰不早不迟的,何况之前她派人说过自己会过来,怎么这时候洗澡呢?
萍踪道:“老爷子洗澡都是固定时间,准备一大堆东西,真是的,比我琼姨那时候都讲究……”
她脱口而出宣琼,随即情绪便低落下来,翻了个身,不理会铁慈了。
铁慈在外殿等了一会,听见内殿那里有响动了,这才进去,果然看见两个小太监在倒洗澡水,铁慈对丹霜示意,丹霜便上前去帮手。
铁俨穿着家常的便袍站在阶下,看起来气色不错,主动拉起袖子给铁慈看他的手腕,道:“爹年纪大了,添了些小毛病,太医说是湿气所感,开了药方让一日三次药浴,拔除湿毒,如今已经好了许多了。”
铁慈看见老爹手腕上果然有不少红色的颗粒,一团一团风疹一样的东西,确实像是过敏导致。看铁俨神色坦然,顿时放心了许多,便将此事搁下,随铁俨进殿。
进殿时,她状似无意地道:“来时路过慈仁宫,倒是安安静静。”
铁俨沉默了一会,道:“太后近期抱恙,一直都很安静。”
铁慈手指抚着膝头,没有说话。
铁俨有点不安地看了她一眼,他觉得女儿出去一趟,越发气势威重了,尤其沉默的时候。
轻声叹息一声,他道:“是朕下令不要滋扰她,毕竟她抚养朕长大,之前也没要过你我性命……”
铁慈也叹息一声,道:“父皇,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之前她居于高处,俯视你我如脚下蝼蚁,谁会在乎蝼蚁性命。但是现在……”
本来她想着,打铁趁热,得想办法把太后这毒瘤给拔了,但在燕南一直没有收到太后薨的消息,便知道事有不谐。
她没有再说下去,毕竟父皇才是皇帝,孝道如天,他也为难。
再说有桑棠在,想要杀太后确实不容易。
不多时贺太傅,段次辅,朱彝,戚都督,顾尚书、夏侯淳等诸多铁慈派系的大员来到书房,就铲除萧家一事进行密议。
在此之前,铁慈其实没少和贺太傅书信往来商讨,贺太傅作为太女派的核心人物,也没少在这一段时间内合纵连横,联合了一切能够联合的力量,有他在,有太女的书院经历和如今在文人心目中的地位,现今朝中文臣大多站在太女一边,原先和萧家有些瓜葛的,渐渐也开始避嫌。
负责监视近期萧家动向的戚都督首先汇报:“陛下,殿下,各位大人,中军最精锐的探子一直在监视着萧府和东明萧家。盛都萧府最近很是低调,所有子弟内眷都深居简出,没有与任何人交联。倒是东明萧家闹出了好些事端,之前萧四老爷被萧家保出来之后,回去之后他虽然没有对惹事的二房出手,但有我们的人一直挑唆着,二房活得惴惴不安,最终还是闹起来了,有咱们的人帮忙,二房很是收买了一批人,和大房四房作对,老宅现在一日三惊,各房轮流派人上京到萧府找支援,萧立衡被滋扰得苦不堪言,听说他在府中大发雷霆,要把自己的夫人和母亲送回老宅,派她们回去镇压那些作妖的族人。”
看见铁慈神情,他忙道:“殿下放心,我们都看守着,也严密注意着萧老夫人她们,以防她们以烧香等名义逃出盛都。城门也增添了防守,不会给她们机会的。”
铁慈点点头,对内宫方向看了一眼。夏侯淳会意,道:“宫内的事殿下放心,慈仁宫也安分得很,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太后身边的人,这大半年,被我们收买的收买,解决的解决,她身边除了那个黑衣怪物,也没什么亲信了。”
如果说之前太后身边宫人忠心耿耿,但自从萧家失势,铁慈声誉日隆,慈仁宫也人心浮动。人心有了罅隙,有的是空子好钻。
铁慈看一眼慈仁宫方向,心想这大半年内,这宫内的土地,不知道又埋了多少无辜尸首。
但是权争容不得仁慈,王座之基本就白骨垒成。她自幼至今,身边的人也没少长埋这深土的,一饮一啄,不过是命运轮回。
段延徳道:“萧氏手中已无兵。门生故旧名单现在此处。”说着推过来一个名单,上头分门别类,都是萧家门下或者和萧家交联深切的官员。又以不同颜色注明了这些人和萧家的关联深浅,涉及哪些问题,哪些不必留情,哪些必须处理,哪些可以策反,哪些适宜施恩,非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