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萧必行正盯着属下查找有无地道,忽然听见外头惊呼,哧哧几声轻响,窗纸上唰地溅上几朵红梅。
萧必行大惊抢出,就看见几个护卫倒在雪地里,一条黑影似乎背着什么人,一闪而过。
萧必行:“追!”
人群呼啦啦地涌出倒座房,又涌出了后院,脚步声渐渐远了。
贺梓从墙头跳下来,按照先前宫主的指引,进了那间有地道的屋子。
他却不通机关术,翻了好一阵没找到入口,正焦灼着,忽然墙上西洋自鸣钟当当几声响,随即眼前的墙壁缓缓开启。
一个人站在黑暗中,遥遥向他行礼。
贺梓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才认出这是顾家那个能干又怕人的小子。
顾小小贴墙站着,道:“没想到太傅来了。”
贺梓道:“你父亲可好?”
“父亲安好,请太傅随我来。”顾小小非常积极地立即带路,贺梓知道他只是不想多交谈而已。
前方是一条狭窄通道,只能容一人过,不想攀谈的顾小小忽然开口轻声道:“太傅,是出事了吗?”
“嗯,萧家越狱了,在大肆搜捕重臣以为人质。”
“那……宫里什么反应?”
贺梓沉默了一会,前方,顾小小转过头来,他很少直视他人,此刻目光却十分急切。
半晌,贺梓有点艰难地道:“我还没来得及去宫里……应该是出事了,但不知道具体情形。”
顾小小没说话。
贺梓知道他想问的是谁,心中叹息一声。
转过一個弯,前方豁然开朗,竟然是极大的一个空间,点着油灯,高高低低一屋子人,有的在看书,有的在原地打转,有的围着褥子闭目养神,有的在骂人。
顾尚书,江尚书,张尚书,蔡尚书,大理寺卿……都在。
这对于贺梓简直是意外之喜。
看书的顾尚书放下书,开门见山问:“外面怎样了?”
贺梓道:“萧家越狱了,正在大肆搜捕重臣,你们的府邸都被光顾。”
闻言,几位老臣都看过来,连榻上昏昏欲睡的大理寺卿都睁开了双眼。
几人脸上有着不可置信,显然虽然躲进了这里,但也没想到事态会变成这样。
好半晌,江尚书道:“……萧家果然厉害啊。”
张尚书道:“老顾命人来找我时,我还以为他开玩笑,就算方才躲进这里,我也一直不以为然,谁想到……”
贺梓道:“我倒是很诧异,顾尚书如何能料敌机先?还挖了这么一个地洞?”
顾尚书漠然一指站在阴影里的儿子,道:“问他。”
顾小小贴着墙壁站在暗影里,毫无存在感,被问到头上也不站出来,只轻声道:“曾经有人骂我是土拨鼠,所以我挖了这么个洞。”
众大佬:“……啊?”
“我就是心神不安,想做些什么。”顾小小道,“我在卧室里设计了一个小玩意,遇上震动会倒。咱们这离刑部不远,萧家炸大牢的时候,我那个小玩意倒了,我就起来,通知了父亲。父亲命人爬上屋顶,看见了风雪里的红色旗花连绵不绝,还有宫城方向似乎有火光,当机立断,将各位大人请来了这里。”
江尚书摸摸胡子,张尚书挑挑眉,心想何止是“请”?
难道不是半夜派人忽然闯进自己屋子里,将自己连被窝卷儿一同扛出来的么?
连家眷都让这对父子给安排好了,不愧是整个大乾的管家。
顾尚书看似嫌弃地淡淡道:“小小是个爱多想的性子,又喜欢攒东西,这地洞既然挖了,就诸物齐备。别的不说,咱们和咱们的家眷护卫,在里头吃喝上一个月都无妨。”
众人赞赏的目光投向顾小小,江尚书忍不住感叹道:“小小真是贤良,若是……”
他想这样的人若是做国父也是极好的,忽然想起那夜宫墙墙头看见的风景,顿时住了口。
众位大佬也都想到这一出,心中都叹青梅竹马果然抵不过美色当前。
太女什么都好,就是好色这一条不好。
大理寺卿突然问:“宫里如何?”
众人顿时纷纷看向贺梓。
贺梓犹豫一下,看了看顾小小,才道:“我在过来时,看见宫中有白旗信使,是血骑出宫。”
屋内气氛顿时降到冰点。
在座都是高官,自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顾小小哪怕隐在暗影里,都可以看见发白的脸色。
忽然上头哗啦一声响动。
顾小小脸色一变,顺着通道走了过去,走到入口处。
他这个密室入口有个设计,西洋自鸣钟上的一层琉璃从外面看是个镜面,从里面却可以看到外面,方才他就是通过这里,看见了站在外面不得其门而入的贺梓。
此刻他站在镜子前向外看,什么也没看见,正诧异,忽然一张大脸蹦到眼前。
出现得极其突兀,惊的顾小小一窜三尺远。
那张大脸凑在玻璃前,左瞧瞧,右看看,忽然嘴角一咧,对他露出叾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
顾小小瞪着那张脸,忽然想起这镜子微微有点凸面,从他这个角度,看人挺丑的。
比如那双眼睛就大得惊人,猴子似的。
姿态也像只猴子,凑上来打个招呼后,就伸手指叩了叩镜面。
这个动作一做,顾小小便知道对方发现入口了。
他脸色一变,正想启动机关旁边的杀人机关,就见那猴子一样的家伙,对着镜子用口型说了两个字。
他跟着慢慢念:“公主……?”
贺梓正听见,喜道:“宫主找过来了吗?她是我的救命恩人,还请让她进来。”
顾小小这才知道是自己人,却有些不情愿让人进这秘密通道,谁知道会不会是萧家的间谍。
还有这什么古怪名字。
大乾皇朝只有一位公主,就是铁慈。
那古怪的宫主却又说了两次字。
顾小小立即毫不犹豫开了门。
因为她说:铁慈。
暗室门开启,宫主闪身进入,一抬头看见贴墙站着的清秀少年,表情很镇定,眼神很慌张,肢体语言很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