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翼划破云际。
平流层天空蔚蓝,阳光刺眼,来自北方长驱直入的冷空气与墨西哥湾湿热气流交汇,积雨云在佛州上空凝聚,厚重的像朵棉花糖。
“我还是相信菲比的。”副总统朱莉亚·玛琳对付这种小家伙还是蛮有一套的,先假借电话之机对菲比委以重任,而后才单刀直入,“你打算怎么办?”
菲比对付这种老家伙也很有一套,毕竟她是个彻头彻尾的老油条,虽年纪小小,工龄一点儿都不短,“听领导指示,作为特派专员,我贯彻落实的是西翼的意志,西翼希望我说什么、做什么,我就怎么做。”
她轻轻松松地把皮球踢回去。
“说得不错。”朱莉亚笑容不减,但她冲空乘人员要了杯血腥玛格丽特,大概高血压要犯了。“西翼决策的正确性,是我们所应共同维护的。”
还特意重读了正确性。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朱莉亚模样轻松,仿佛这趟行程的目的是奔赴加州度假的,“事情,自然要办,但方法,要慎之又慎,当下时局,你也知道,这是一场由代言人……或代理人对幕后股东发起的战役,虽然我们获得了阶段性胜利,却不能……”
“菲比酱。”空乘突然按住菲比的脑袋,说了句日语。
菲比放下文件,她往上看。
“你现在究竟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奥尔瑟娅把托盘放下,拿起朱莉要的饮料就喝,伸手要解她衣扣。
“你——他妈的——为什么会在这里?”菲比豁然站起。
“来看看我的小可爱。”奥尔瑟娅研究了下她的裤子,“所以你是先变成男孩然后再变成女孩?还是就变成了男孩但暂时不想当男孩?我很迷惑。所以你现在是多了个玩意,还是多了个玩意,还是多了个玩意又……”
“别碰我。”菲比使劲儿把她往外一推。
“……切掉了。”奥尔瑟娅捏着自己的下巴,沉思,“你现在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你他妈的为什么在这里?”菲比重复提问。
“受人之托。”奥尔瑟娅说,“忠人之事,来当……说……啊混蛋。”
菲比猛地给了她一记头槌,提腿就踹。
“丑八怪凶巴巴!”奥尔瑟娅骂道,“凶巴巴丑八怪。”
“你骂谁?”菲比怒道,“你个随地大小蛋的王八蛋。”
菲比把桌子掀了,害得朱莉不得不抱着电脑转移阵地,把秘书赶走,换了个靠窗位置。
那边就打上了。
菲比拿着托盘,菲比她妈拎着个灭火器。
“这里是飞机。”朱莉不得不维持秩序,“飞机!你们在做什么?想成为空中浩劫的素材吗!有异议二位降落后去机场塔站楼谈谈?”
“我跟你说过。”菲比踩着奥尔瑟娅的肩膀,一托盘砸在奥尔瑟娅脸上,“你出现一次我就揍你一次。”
“你没说过,我没听见!”奥尔瑟娅把她掀开。
“那是你没听见。”菲比又要往起跳,这次被朱莉按住,反剪了手臂。
“真是够了。”朱莉抓着她,“不许打了。”
“你压根儿就没说!”奥尔瑟娅趁菲比被抓住的机会,冲过来就是反手一耳光,“你他妈的没说你让我听什么?”
菲比对朱莉胳膊就是一口,挣脱束缚后抬腿就踹奥尔瑟娅肚子,“我说了,你聋!”
最后朱莉不得不卸了弹夹对空鸣枪,又上膛。“你俩,菲比,你坐那边,你,先去把我的酒拿过来。”
菲比忿忿地擦擦唇,倒了杯水漱口,奥尔瑟娅扇她的时候嘴唇磕在了牙上,破皮了,嘴里一股铁锈味。
她瞪了所有随行人员一眼,准备找个倒霉蛋来发泄一下脾气。
但上来踹窝的第一人是朱莉。
“你们怎么回事?”朱莉冷冰冰地问。“你不要以为你和洛克希扯了张结婚证你就了不起了,你不是总统,这里轮不到你放肆。”
“你问她。”菲比瞪着奥尔瑟娅。
“差劲!”奥尔瑟娅当一声把托盘捶在餐桌上,把酒洒了一地,“哪个小孩打妈妈?”
“哪个妈妈招募不到人就拿自己的小孩凑数?”菲比尖叫。
“停。”朱莉不得不再次调停,“你为什么从秘鲁回来了?”她问。
“我是来当说客的。”奥尔瑟娅坐下,“某个人,找到了某个丛林里打游/击的人,又找到了一个人,最后找到我。”她说,“一张空白支票,上限可兑九百百万,还可以帮你竞选一任州长或参议员。当然,他们希望我转告的消息大概是,他们知道我是谁,也知道你是谁,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们心里有数,剩下的选择权属于你。”
菲比报以沉默。
当朱莉以为事情将告一段落时,奥尔瑟娅一句话又把菲比惹炸了。
“乖乖。”奥尔瑟娅点了根烟,“你这对儿香槟杯,真漂亮,妈妈很自豪。”
菲比当时就泼了奥尔瑟娅一脸酒,“胆子都挺大的呀。”
她抄起电话,“叫IRS的人去凤凰城待命,改降天港,加利福尼亚警/局、国/民/警/卫队及驻军所有人暂停职务,接受内部审查,从弗吉尼亚和密歇根的警/卫/队调两千人,让波洛马上上飞机,”她看了眼手表,“1617我在天港机场见他。”
挂掉电话后她冲奥尔瑟娅笑,“非常好,很好,我要让他们看看对抗西翼的下场。”
“我讨厌加班。”伊莲恩趴在沙发背上。
弗莱娅不搭理她。
“吃不吃菠萝呀。”只见弗莱娅叉起一块菠萝,眼巴巴地送到边看电视边梳毛的玛戈嘴边。
“不吃。”玛戈拿梳子沾水,“不够甜,不喜欢。”
她低头梳了几下,又伸脖子过去,“啊。”
“要是我有鸟儿的喙就好了。”她嚼着水果,含含糊糊地说。
“不要唯恐天下不乱。”伊莲恩戳戳弗莱娅的背。
弗莱娅对伊莲恩抛之不理,她靠着沙发扶手半躺,“妈妈给你梳好不好?”
玛戈把裙领往上拽了拽,乖巧地趴在她身上。
她帮玛戈整理着翅根处凌乱的羽毛,“妈妈的小天使怎么每天都乱蓬蓬的。”
玛戈躺在她怀里,语焉不详地嗯了声,多半心不在焉,不知道在寻思什么。
“很容易出变故的。”伊莲恩滑下来,坐在扶手上,“那是浪,有来有回,你在试探,别人也在试探,都在试探。胜败不取决于你手里究竟有多少张牌,而是你的虚张声势能否唬住人。”
“洛茜……”弗莱娅抬眼,往上看,“最大的问题,就是她是个好将军,执行力很强,但实际上,她不适合做总统。”
她宣布,“是真的不适合。”
“西翼不仅仅需要雷厉风行,更需要看似妥协实际长驱直入的艺术。”她一点点把玛戈翅羽梳好。“当然,人们渴望威/权,那就给他们。小动物什么时候杀,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人们习惯新的模式和新的规矩,新的时代。”
“你不甘心。”伊莲恩咬唇轻笑,抬手点住她鼻尖,“说一千道一万也是,你不甘心。”
“凭什么。”弗莱娅往上靠靠,挨着伊莲恩的腿,“我做了一切,最后……终局不由我定夺。八年时间太短太短,我做的一切,终将替别人铺路,我当然不甘心,所有的事,我在做,最终的胜败,必须我来领。”
“不然不公平。”她说。
她希望伊莲恩理解——理解她的野心,理解她的不甘,理解她的抱负,包容她偶尔不得不诉诸实际行动的阴狠狡诈,同时支持她继续。
唯有这样的时刻,伊莲恩从不辜负她的期望。
“嗯。”伊莲恩抚过她脸庞,说,“宁为恺撒,不为虚无。”又说,“拱手让人自然被历史遗忘,罗马帝国的正君永远是奥古斯都,而凯撒屈居次席,能被铭记,被敬仰的,是一个象征,一个符号,永远只能是,一个人。”
“你说,”她握住伊莲恩的手,十指交汇,“我是不是运气不好。”
随年纪推移,渐渐地,她相信起命运。
“天注定,我就是……差一口气,劳劳碌碌,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人作嫁。”弗莱娅轻声说。“我命运不好。出生后没多久,我父亲就过世了,几年后,她把我寄养,爬上来,本以为……却又……”
她没能说出那个名字。
她们仿佛是命定的宿敌,又阴错阳差纠葛于枕畔。
最终,她只能哀怨,“我的运气,仿佛一直都很差。”
伊莲恩俯身,蔚蓝的眼睛凝视着她,“至少,你已经拥有了皇帝的名字。”
“不要紧。”伊莲恩伸手过去揉揉玛戈的翅,“做过的事,一定会有意义。有时,你不能只注视着,个人功过名利得与失,正确的事,如果有能力,就得做,你不能指望别人去做,也不能将命轨托付于旁人,这个世界的游戏,就是这样,你付出的,未必是你能得到的。”
有人踩着高跟鞋下楼。
她下意识地伸开手臂。
平淡素日里她最喜欢的就是晚饭后搂着阿呆,大家窝成一团闲聊些没用的。
弗莱娅喜欢帮玛戈梳毛,阿呆喜欢从背后抱住她,枕着她的背看剧。
但从沙发旁经过的,不是阿呆,是英格丽德。
她环了个空。
“过来一起聊天吧。”为了遮掩尴尬,她邀请英格丽德。
英格丽德抱着毛绒玩具从茶几前经过,“不要、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