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是五十步的距离,散炮子在百步之内比火铳齐射的威力还要大许多,又因为多铎是从平壤城内搬运的炮弹,用的都是高丽制式的霰弹,并不像有的地方官军那样用的是碎石子来填充大炮,所以这种制式小铁弹的散布更加均匀,杀伤力也就更大,在这么近的距离上,倭兵又是联队级冲锋,山道上的人员密密麻麻,结结实实挨上一轮散炮子的结果就是前面一个大队的兵力几乎被直接打空,直接碎裂的人死的并没有什么痛苦,可能他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失去了生命,可是被打伤四肢或者一时不死的人简直就是活在了修罗地狱中,他们恨不得后面的友军能给自己一个痛快。
一个断了双腿被打断的足轻在地上哀嚎着,他不住的往前爬动,在身后留下了两道长长的血痕,还有的士兵被打中了躯干,虽然没有当场死亡,可是内脏受到重创,在当时的医疗条件下,几乎就等于被宣判了死亡,这些倭兵在地上不能行动,只能一遍遍的惨叫着。还有的人抱着断肢在地上翻滚,他们的口中不断吐出血沫,让后面的士兵看了都觉得心里瘆得慌,还有一些幸运儿没有被炮弹打中,可就一瞬间的工夫,一个中队可能就剩下了一两个人,这种情况带来的心理震撼是巨大的,有的年轻倭兵在战场上浑浑噩噩的转悠,他们手中的兵器已经扔在了地上,浓重的血腥气让他们失魂落魄,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还一起发起冲锋的上千同伴,现在就已经成了满地的尸体,在倭国的战国时代,虽然也有几万人规模战役的发生,可是因为都是冷兵器作战,最多也就是装备一定数量的铁炮和大筒,战役规模看起来不小,但是伤亡没有如此迅速且惨重。可以想象,如果是冷兵器格斗,虽然会有大量人员损失,可那是在数个时辰甚至是几天当中发生的。像是这样仅仅是一息,一整个大队就几乎全灭的场面在倭国可见不到,所以给他们带来的震撼可想而知。
幸亏是甲午要求每个大队之间相隔五十步,所以七星门上的一轮炮击才只消灭了一个大队,没有影响到后面的四个大队。不过因为场面太过恐怖,后面的四个大队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攻击的势头为之一滞。虽然前方大队中的青弋军军官也伤亡殆尽,可是后面几个大队的军官毫不手软,见到身边倭兵停下,他们立刻抽出了手中的战刀,用日语大喊着让他们继续进攻,否则格杀勿论。
密林中的喊杀声还在继续,双方在林中进行最后的决战,林中的数百清军弓箭手也算是多铎麾下的精锐,战斗力相当强悍,即便是在人数劣势的情况下,依然爆发出极强的战斗力。甚至敢于在极近的距离之内用弓箭射杀敌人。当的一声,一名倭兵手中的太刀被一名镶白旗弓手的厚重砍刀硬生生劈断,他大吃一惊,正要抽出肋差迎战,一支羽箭直接穿透了这名武士的胸膛,将他活生生钉在地上,他一时不死,惨叫中惊讶的发现树梢上竟然有清军的弓箭手,原来在混战之中,有一些镶白旗弓手仗着出色的攀爬能力三下两下就窜上了树梢,然后拔箭就射,近距离条件下他们使用披箭,精确射击所造成的杀伤力非常巨大。
“八嘎!”眼见手下被钉在地上,一名武士小队长暴怒的同时抄起手上的薙刀朝着披甲清军就杀了过去,这名清兵显然也不是普通的披甲人,而是一名拔什库,多铎手下的拔什库基本上都装备了双层甲,这也算是多尔衮对弟弟的照顾,每次在盛京大营申请铠甲的时候都会将多出来的部分全部给多铎,所以多铎手下的军官都有双层罩甲,再加上里面的锁子甲,等于是三层甲,除非是用火铳,一般的弓箭都射不透这些军官的铠甲。小队长显然没有料到这名拔什库有如此战力,他的薙刀划过拔什库的肩头,可是只是在铜钉上擦出了大量的火星,拔什库一个闪身,避过了这一刀,猛的发现自己的第一层罩甲竟然被倭兵的薙刀给劈开,他不禁勃然大怒将手中的顺刀直接投掷了出去,武士本能的进行格挡,只听见当的一声,手中一股巨力传来,他的薙刀险些拿捏不稳。
拔什库没有给他更多的机会,他的顺刀扔出去之后,直接在地上捡起了一个战死清兵的虎枪,沉重的虎枪在拔什库的手中却显得轻飘飘的,他一个垫步,腾空而起,手中虎枪如毒蛇吐信般刺出,虽然这些清兵没有像中原的武术大家那样接受过系统的武术训练,可是他们使出来的都是杀招,也是在常年的作战中积累出来的杀人技,这一刺除非是对方有步兵盾抵挡,否则绝无可能逃脱,果然,那武士大喊着用薙刀来劈砍虎枪的枪杆,可是却慢了一步,只听见噗嗤一声,虎枪已经将武士给穿了个透心凉,枪尖从前胸穿入,后背穿出,还在犹自滴血,那武士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然后喉咙里咯咯了几声,便如一滩烂泥一般瘫倒在地上。
那拔什库兽性大发,鲜血显然让他的战斗力暴增,他噗的一下抽出虎枪,哪里人多就往哪里冲,将一个个倭兵给挑翻在地,剩下的清兵在此人的鼓励下鼓起余勇,反正他们已经被倭兵包围了,如果拼死一战还能有一线生机,否则就要全部战死在七星门外,他们叫喊着扑向了人数更多的倭兵。
“混账!攻击怎么停下来了!发红色信号弹!”平壤城外,正在本阵中指挥的刘毅发现牡丹峰山道上的攻势竟然停止了,虽然他在千里镜中看的清楚,前锋线这么多人被扫倒,显然是对方近距离使用了散炮子,但是这在刘毅的意料之中,既然清军做好了准备,那么第一支接近七星门的部队一定会受到一轮散炮子的打击,可是后面的部队不能停下来,散炮子装弹可比实心弹要麻烦的多,五十步的距离,后面一鼓作气是能杀到城下的,这样散炮子也就失去了作用。这时候绝对不能停下,必须继续向前,踩着自己同伴的尸体向前。刘毅知道,若是青弋军的士兵,肯定不会有任何犹豫,他们会为自己的同袍报仇雪恨发起奋勇突击,可是对没有信仰的仆从军来说,要走到这一步就非常困难了,可时不我待,刘毅急的让身边的亲卫发射红色信号弹,提醒甲午继续攻击。
甲午如何能不知此刻不能停下,青弋军自从成立以来,恶战不断,这种场面对甲午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可是这些倭兵,哎,看来仆从军的使用还是要内部检讨一番,若是在战场上执行命令不到位,那可是会出大乱子的。眼见前方的几名大队长接连斩杀了几个足轻都不起作用,“督战队!”甲午愤怒地大吼了一声,税警总团的士兵心领神会,他们端起手中的连珠铳,对着山道上倭兵的屁股后面就放了一阵排铳,地上被铳弹打的尘土飞溅,只听唰的一声,他们将铳口直接瞄准了最后方的倭兵,前一阵是警告,下一轮射击可就要来真的了。甲午大吼道:“进攻!继续进攻!后退者杀!”最前方的倭兵心一横,后退就是个死,这些天兵说话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们没少在九州大开杀戒,若是前进还有机会得到赏银,只要自己能活下来。
“八嘎!武士们,难道我们要被敌人的大筒阻拦吗?难道我们要丢弃九州武士的尊严吗?不!绝对不能!如果你们还自认为是武士,跟我冲上去,将那些足轻甩在后面吧!”一名小队长站出来嚎叫道。“是这样的啊!”队伍中的浪人和武士们热切的回应着他的质问,显然这群亡命徒的战斗意志比足轻要坚强一些。那小队长扔掉了刀鞘,双手握刀奔跑起来,后面的很多武士左手肋差、右手太刀,就像是中原的双刀将一般再次发起突击,受到讽刺的足轻们也被激发起了好胜心,纷纷叫喊着突击,倭兵联队再次掀起了攻势。
城头上的高丽炮手头上已经渗出了黄豆大的汗珠,正如刘毅所料,近距离的情况下当然是散炮子的威力更大,可是重新装填是个麻烦事,跟实心弹不一样,只要装填一发即可,散炮子在装填的时候必须用特制的簸箕将霰弹倒进炮膛,然后用类似于后世马桶塞一样的通条将霰弹给均匀压实,所以需要将近两倍于实心弹的时间,倭兵的腿脚倒是不慢,一部分士兵将沙土铺在地上,覆盖了往下流淌的猛火油,一部分倭兵弓箭手和铁炮手张弓搭箭,瞄准城头射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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