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柔一袭白衫,手握符笔,从清丘城北门信步走来。未蒙面纱的脸颊犹如这雨,清寒历目,半愠朦胧。
“哒,哒,哒...”的脚步声在热闹的清丘城并不入耳,却在似雨似风间扣人心弦。第一个来的人,是位半遮面的妙龄女子。明媚的双眸穿过夜晚的雨幕。她静静的站在古柔正前方,微微侧身,没有拦路。
第二位乃位中年妇人,淡蓝的衣衫,灼灼的目光,看似平淡无奇却不平淡。她站在半遮面女子上方的屋檐,嘴唇蠕动却无声。
第三位则是清丘城的城主千幻,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仅打量了一眼便垂目微思。
陆续的来了很多人,也渐渐有人动了手。磅礴的大雨越下越缓,却非越下越小。直至某一刻,雨珠停止悬浮于空。而后重新“落下”,却没有落地的声音。若细细看之,这雨赫然是从下往上,至地入天。
不多时夜空不再有雨,却仍残留潮意。
一位白衫男子凌空走来,淡眉淡眼,若有所思的看着古柔,缓声笑道:“莫非古小姐想一人挑战青州。”
没有多余的寒暄,这是青州人作风,没有多余的废话,这是对古家的尊重,没有一丝怒气,这是对古柔的赞许。
声音款款,有邀四方来看的意味。
毕竟敢在清丘城如此大摇大摆动手的人,不管是何人,都值得一看。而古柔便是深谙此着,才如此做。
古柔看了眼这名唤白七的城主,轻声柔笑:“小女唐突的打扰各位清净,只为求一人下落。”
白七道:“何人?”
“钟元。”古柔缓缓吐出二字后,举起手中的符笔:“按青州的规矩,可文可武,亦可交易。”
场间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自是少了交头接耳。短暂沉默后,白七道:“可惜白某不知。不然定能从古家拿到好东西。”
古柔再次扫了眼白七,心里对白七有了底儿,轻轻朝后者点头后,扫向场间:“如各位都不知晓。小女只有自个儿去找。”说完动起了金莲。
这时中年妇人突然开口:“我知道。”
古柔侧目看去。
“我要一个人的下落。”中年妇人落至古柔面前。
两个都不是青州人却在青州谈交易。这令场间青州修者各有所思。
古柔道:“可是明动的下落呢?”
妇人点头。
古柔道:“恰巧妹妹也不知。”
不管是“妹妹”一词,还是这句话都令妇人皱起了眉头。
“妹妹找钟元就是为找明动。”古柔缓步走着,与妇人错身的刹那,凝目道:“玄夕姐姐应该知道,除了明动,我没有任何理由找钟元。”
妇人思忖片刻道:“你如何认出我的。”
“瞎猜的。”古柔不加掩饰的看了眼半遮面的女子。
妇人细细琢磨着这句话以及古柔的这个动作,一时间没有说话。
古柔知其疑惑,眉目含笑的挑起符笔,登时人影消失。
妇人瞳孔一缩,没有任何元气波动,就这么突兀消失。
而后古柔再次出现,已离妇人三丈远:“玄夕姐姐,懂了吗?”
妇人试问道:“你一直都在清丘城?”
“一直都在。”古柔轻笑。
妇人想起青龙的情报,道:“还出了三次手?”
古柔道:“果然什么事儿都瞒不住玄夕姐姐。”
这番对话没有任何遮掩,场间稍微知情的修者已弄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古柔走的很快,近乎一步十丈。而妇人看着她的去向,眉头皱得更深。
不多时,古柔来到了某座宅子。这宅子明动曾经路过,天南杏两人来过,黑夜下的石墙上仍有被元气刮毁的痕迹。
此时不管宅子内有没有人,都得从这里开始。
白日已有刀来,夜晚再临符阵,似乎不显突兀。
“玄夕姐姐。天南家的人在找明动,恰好他们又来了这地儿。你说里面会不会有与他相关的人。”古柔回头看向跟来的妇人微微笑道。
此话无法接,妇人选择闭口不言,况且这宅子与她毫无关系。
“各位,容小女斗胆在问一遍。有谁知道钟元的下落吗?”古柔转身郎音,见场间无人回话。
古柔面无表情道:“既然如此。小女在青州找青州之外的人便与各位无关。各位想看尽管留下。”说完见场间缄默,会心一笑后,起笔落符。
清明的空气中起了沙尘与水,两者相融便成土。
“轰隆”声起,宅子有崩塌之势。
她不需理会里面有没有人,只要能引出与这座宅子有关的人即可。届时明动闻风把人引来,再起一乱,随手抓个池家青龙之人便合情合理。
毕竟刀剑无言。她不敢保证能不能留下观望的修者,只能祈祷明动来的快一些。
而明动见得突来起来的风雨,他便知道古柔进城。心下大定,心思自是活络开来。来自上空的凌寒剑气必须接,炼体者的拳掌则可以躲。
但如何接是个问题。此时周遭的元气受炼体者禁锢,难以起势,只能以元力接,可如此就暴露了自己意体双休。
其他修者可能不信,但白皙男子必定生疑。毕竟最初在与池毕照面时,后者便直言猜测自己是意体双休。
而再用十六诀,便无法运气使出炼体的功夫。
情急之下,明动眼睛一亮。在意体双休后施展恶鬼之术时便是气运。何不就此一试。想着明动气至天灵,瞬间头顶猛上了一层黑屋,同时马步一扎,要硬接炼体者的攻势。
都是修者,交手乃瞬间的事儿。
凌寒的剑气与黑雾交织,犹如冰落熊火,竟有化开之势。不过冰是冰山,火是小火。强烈的余劲令明动脑袋一阵昏沉。
同时炼体者的拳脚落在他身上,疼痛与压力骤袭。明动的身子登时成了一把弯弓,但好歹抗住这波攻势。
但仅是抗住,凌寒的剑气再至,炼体者拳脚毫不停歇。得以喘息的明动趁势抓住炼体者的手臂,与料想的一样。手掌攀至手臂的瞬间,手臂泛起了荧光。而明动只是虚晃一招,借一瞬间的力与炼体者仅仅贴在一起。
元气无眼,如剑修要下死手必须两个都杀。剑气微微停顿便立即烟消云散,剑修十分清楚,修意者与炼体者近身了,怎可能是对手。
炼体者亦是此想,不着痕迹的扫了眼上方,便咧嘴一笑。
满口的黄牙与臭气充斥两人之间。然而他仅是这一笑,便猛然变色。与明动紧贴的身子竟酥麻无力。宛如豆腐被明动一撞即溃散。他只有一股气如何敌得万过气。但炼体者当即反应,只有身子无力,但手上有理,手聚元力朝明动脑袋拍去。
眼看手掌便要落在明动头顶,突然戛然而止。炼体者的神色有了一丝恍惚,他感觉体内有莫名的力量在吞噬着他的生机。
经脉的刺痛与血肉崩溃令他倒吸一口气,猛咬舌尖,短暂的另他当机立断暴退而去。恍惚里,他脑袋涌现三字。
碎山河。
明动没有趁势追去,而是踏出神行直冲霄汉,剑修的剑气太快,必须让他不能肆无忌惮的出招。
而凌于半空的剑修则一脸惊骇,此人就算出自西北荒漠也不可能在近身情况下是炼体者的对手。但想归想,如银蛇般的长剑从下至下,以挑月之势勾勒如华如夜的剑气。寒意袭身,明动如坠冰窖。
耳力的声音尽去,只剩宁静。
封耳识。明动眉头一皱,秀刀翻飞,身子携着残影在空中起舞。自成为炼体者后,天南意刀诀的所有动作已融汇贯通,只差元气的式。
而到了意杀境,也该试一试了。
雷落清空。舞雷,舞落相融,登时将空气震得嗤嗤作响。冰雪如镜的剑气隐约出现了裂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