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荒野之地,以前是一处烈士陵园,据说,已经被政府卖给了一个商人,建一座超级的娱乐城,过了这个夏天就要动工了,周围已经建了很多简单的板房,一些烈士的石碑也被民工从地里拽出来,当作床用。
在简单板房的左边,有一处专门放置垃圾的地方,在那里,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很多泛着铁锈光芒的枯骨。
南宫羽气喘吁吁地站在垃圾堆前,看着那段段枯骨,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悲伤感。
一个睡在石碑上乘凉的老人起身走了过来,拍了拍南宫羽的肩膀,咧着一嘴黄牙,憨厚地笑着说:“小娃,你也是进城打工的吧?你家在哪里?这里有用的东西都被人捡光了,你是捡不到什么值钱的玩意的。”
“我的家啊?”南宫羽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实在不知道,这个城市,是不是自己的家。如果是,自己怎么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游魂?如果不是,那自己的家在哪里?
“大爷,你年纪那么大了,怎么还出来打工啊?”沉默了一会,南宫羽开口问。
“赚钱呗!村里人能动的都出来赚钱了,俺这把老骨头,也跟着出来了,给他们做做饭,等存几年钱,干不动了,就回家,也有个依靠。”说到这里,老人神色中掠过一丝的感伤,叹了口气。
“大爷,你有什么东西没有?我想挖个坑,将这些骨头埋起来。”老人的神色,南宫羽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感伤之事,也许老人有难言之隐,所以,南宫羽也没有再就那个话题继续下去。
“你这小娃,真是什么都不懂。这些尸体都是当年死在咱们国的日本鬼子,让他们暴尸也是理所应当的。”老人对南宫羽的恻隐之心,似乎很是不爽,转身朝凉棚下的石碑走去,一边走,一边还感叹:“你们这些娃啊,都不知道日本鬼子怎么杀咱们国人的,忘本啊!”
“大爷,这里明明是烈士陵园啊!我很小的时候跟我们孤儿院的院长来过这里,院长说这里埋着新四军的一个骑兵连的士兵……不过,我们院长说,这骑兵连的士兵,宁死不降,最后全部战死,日本人对他们很是敬重,是日本人将他们安葬在这里的。石碑也是日本人让刻上去的。”南宫羽及时的纠正老人认知。
“你说啥子?”老人惊讶地停下脚步,走回来,拉着南宫羽到他睡的那石碑前,指着石碑问:“小娃,俺不识字,可是,咱们国的方块字,怎么会这么歪歪扭扭的呢?这不是日本鬼子的墓碑吗?”
“新西军骑兵连一百零八战士之墓,第三联队大佐腾田一郎敬立”南宫羽念了一遍上面的汉字之后,指着那歪歪扭扭的日本字说道:“大爷,那下面的日本字,我也不认识,可能是这个日本指挥官的名字吧!你误会了,这的确是烈士陵园的。”
“啊!”老人家惊叫一声,连忙叫嚷着跑向几个简易的木板房,不一会的功夫,在木板房里的民工都涌了出来,大家伙也不管惊讶的南宫羽,七手八脚的将石碑给竖了起来,然后又一窝蜂地跑到垃圾堆前,用一个个蛇皮口袋,将那些暴晒在阳光之下的尸骨,装了进去。
当清理了垃圾堆之后,他们又跑到那被荒草覆盖的陵园内,将他们能够找到的尸骨,都装了进去。
民工们将几大袋子尸骨摆在石碑的前面,大家又拿来了白酒,以及水果,还有一只烧鸡,摆在那石碑的前面,跪地磕头。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的年青人从一辆本田雅阁上走了下来。
刚刚与南宫羽说话的那老人家,一脸怒色走到年青人的面前,甩手给了那年青人一巴掌,骂道:“老子没有想到养了你这么个忘了祖宗的畜生!”
“爹,你这又是发了什么疯了?”年青人愤怒地质问。
“你小子是不是早就知道这里是咱们国的将士的墓地?你忘记老子告诉你,你爷爷,你奶奶是怎么死的吗?”
“爹,你管这些做啥啊?人家出钱,咱们做事,不就行了?”年青人不屑地推开老人家,指着那些民工:“出钱的老板是日本人,你们这样,他们是不会雇佣你们的……到时候,你们赚不到钱,可别怪我没有事先说明。赶快将这些骨头扔了,别自己没事找事!”
年青人的话音刚落,有一个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的年青人,随手拿了一块砖头,照年青人的脸上拍了过去,顿时,年青人的牙齿就被砸飞了几颗。
“老子没钱,也不会做日本人的狗!”扔掉砖头,年青人将衣服往身上一搭,扛了一蛇皮袋枯骨,朝那老人家说道:“王大爷,活,俺是不干了,这些骨头,俺拿回家埋了,怎么的,也不能让小翠把俺看成是汉奸……俺老李家,上三辈虽然是土匪,可也要脸面,丢不起这人!”
李姓年青人这么一走,剩下的民工也都回去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扛着蛇皮口袋离开了工地。
老人家看了一眼被打愣了的儿子一眼,走到南宫羽的面前,“小娃,俺老汉谢谢你,要不然,俺就算死了,也没脸见俺爹娘的……”
王老汉也走了。
偌大的工地瞬间由喧闹变成了死寂,那被打的年青人,在他爹走后,骂了句‘不识时务’,钻进本田雅阁之内,离开了。
南宫羽不知道那些民工是来自于华夏的哪个村子,不过,他却深深的被震撼了。
无论这些民工的行为如何,至少,这些民工,让他看到了一种在这个城市中绝大部分人身上,看不到的东西。突然之间,南宫羽觉得,自己要做些什么。
“笨笨,你能不能改变人的想法,让他们不要将这片烈士陵园给变成娱乐城?我可以不要那五千块钱了……”南宫羽近乎于哀求似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