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婶打开塑料袋麻利地准备晚饭,张琴则快速拉亮正屋门顶和工棚下的灯泡,两人听了我的话分明都战栗了一下。她们对视一眼一起看向我,但目光又都快速躲开,一付畏缩、恐惧、战战兢兢的样儿。
“石头别去了吧,赶紧吃饭哪,雁儿告别一声马上就回来的!”张婶嘴里劝道,分明很为难的样儿,就差伸手来拦着我了。
我听出张婶话中的紧张味道,不好拗着走出去,便帮张琴将木盆里打上水准备给小家伙们洗洗,京儿和瑞儿将小狗泡在塑料盆里正在打肥皂,还不时扭头畏惧地看一眼张婶和张琴。李瑞小声说要不留给王大大看门,宋京却想带上。
小岛从井台另一边缓缓走过来,看着盆里的小狗崽,摇晃着大尾巴,满眼充满慈爱。瞅张婶进厨房忙碌不注意,我悄然走出院子,来到隔壁院门前。
这是和许雁家一样破烂的土坏小院,院墙斑驳,院门没关,我轻轻推开走进院子,伸头见影壁后的院子内无人,一丝动静都没有。院中也搭着一个工棚,工棚地上到处是木屑,朦朦胧胧中能看清有一张未做完的带床头的大木床。
刚想张嘴叫,忽听左边的厢屋内有动静。原来门虚掩着,里面亮着灯,传出的刻意压抑的声音十分熟悉。原来里面是一盘炕,炕桌上开着台灯,依稀能看到王木匠躺在炕上,小心地护着纱布裹着的伤肩,许雁象一个疯狂的骑手,仰头闭目,正在激烈、纵情地驰骋着!
我血呼地直往头上涌,耳朵一阵嘶鸣,甚至想扑进屋掐死王木匠的冲动,但我没有挪动脚步。看动静奶牛也想马上结束战斗,分明到了紧张关头,剧烈喘息的二人似乎肺都要炸了一般,精神太过集中根本没发现院内进了人。
“王大哥,嗯,今天是危险期,会怀上的……呜……真的没有时间了,别憋着快点吧……”奶牛在柔声劝说、哀求,声音里分明急得带着哭腔。
王木匠喘息如牛,嘴里呜呜低吼着说道,“燕子啊,你这一去大哥再难见你了……呜呜呜有这一次,大哥就死也值啊……”
“呜呜,嗯,求你快点,咋天刚那个过咋总不够啊,嗯……让石头知道他非剐了我不可,嗯……”奶牛快要急哭了,连声哀求道。
王木匠的声音却带着怒意,“说起咋天我就来气,咋晚你还不是先陪了石舂子?老子当时真想劈了他,今天许京差点让人抓住,这狗日的咋不现身了……”
许雁啐道,“老石去区武装部开会,他要在村里肯定帮我们……嗯,这三年给你也够多了,别不知足……”
我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轻轻退出院子。过去这几年石舂子和王木匠一直护着她们,一个无亲无故的孤身女人,除了自己的身子还能有啥?
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玻璃店院内,正在往桌上摆熟食的张婶见我进来,与张琴一脸惊恐,眸中带着仓皇、哀求看着我。见我脸上神情平静,两人这才暗暗吁了一口气,低下头手里紧忙活。
笼内的鸡已经被关进鸡舍,小岛卧在笼边,静静地看着三个娃儿洗澡。被洗得干干净净的小黑狗肉乎乎圆滚滚的,静静地蹲在小岛脑袋边。它也就与小岛的大脑袋差不多大小,恐怕都没出月子里呢,真不知周小四家咋舍得把它扔掉。
张琴一下摆了三个木盆,正给坐在盆里的雪儿洗着泪淋淋的小脸、擦擦身上的脏土。京儿、瑞儿也都坐在盆里,撩水洗着小脸上、身上、头发上粘着的面粉、灰尘和肮脏的污泥,此刻两个小人就象京剧中的大花脸,还不停撩水互相攻击,我赶紧蹲下帮他们洗。
苦难使人成长,京儿这个小不点才八岁多点,小脸上带着仓皇之色,小声告诉我道,“舅舅舅舅,我和奶奶刚在村口又看到两个戴黑眼镜男的,奶奶就让我先回来找张老师和弟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