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时间过去许久,等闻斐回过神时,浴桶里的水都已经凉了。
闻斐打了个激灵,赶忙擦洗起来。不多时收拾妥当更衣出来,看看天色还早,但她想了想还是径直出门往隔壁太尉府去了——约好的晚膳并不是重点,今日骤然接到赐婚圣旨,舅甥俩必然是要商议一番的。之前装得再是平静,闻斐心里也是焦躁的,并不愿意久等。
其实小将军回太尉府也跟回家差不多,门口的守卫见她都不必通传,直接便放人进去了。进门后没走两步便遇见了祁家表弟,小孩儿一见她眼睛就亮了,哒哒哒跑过来就抱住了闻斐的大腿。
“表兄,父亲说你去打仗了,你打赢回来了吗?”还没闻斐大腿高的小豆丁仰头望着她,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亮晶晶的,流露出独属于幼崽的可爱。
闻斐与他本不熟,突然被人抱大腿的感觉也算不上好,可这会儿也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脑袋。
小孩儿头上绑着两个小髻,看着如牛角一般,也称总角。这会儿他赶忙松了手,两只手捂住头顶的两个小髻,哼哼唧唧埋怨着:“表兄别揉我脑袋,头发要揉乱了。”
闻斐看他这样便忍不住笑:“你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这般爱美?”
小孩儿一听顿时不高兴了,嘟起嘴反驳:“才不是,我才没有爱美。头发揉乱了又要梳,好麻烦的。”反驳完又问了一回:“表兄回来是打了胜仗吗?”
闻斐听他追问,蹲下身与他平视:“是啊,当然要打胜仗,不然哪有脸回来?”
这话闻斐说得理所当然,眉眼里透着锋锐,言语中满是傲气,说完她自己都怔了怔,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属于小将军的骄傲——她穿越了,多了一份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也被那个人深深的影响着。可奇怪的是她并不反感这样的影响,仿佛说出这话,于她而言也是理所当然。
闻斐心中浮现一丝怪异,不过还来不及深究,就听祁太尉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过刚易折,胜败乃兵家常事,阿斐你这性子也该磨一磨的。”
这话小将军听过不止一次,也透露出舅甥俩性格中最大的不同。小将军少年意气,祁太尉却是老成持重,即便后者再如何教导她谨慎内敛,小将军也是做不到的。尤其她的人生如此顺遂,富贵锦绣中长大,出入战场更是未尝一败,谦逊这个词似乎天生不适合她。
“舅舅。”闻斐转身喊了一句,也没回应祁太尉之前的提醒。
小孩儿比闻斐更严肃些,之前还敢扑过来抱闻斐大腿的人,这会儿倒是规规矩矩冲着祁太尉作揖行礼,口中称着“父亲”,小老头一般的做派。
闻斐见状,没忍住唇角弯了弯。
祁太尉倒是习以为常的样子,微微颔首后,便问道:“你今日课业都学完了吗?两个时辰的骑射练了吗?过两日为父要检查的,看看你这些天有何进步。”
这天下大抵没有哪个小孩儿是不怕父母检查课业的,闻斐看见小表弟的肩膀明显缩了缩,然后寻了个借口赶忙就溜了,仿佛老鼠见了猫。
等小孩儿跑远了,闻斐终于没忍住笑出来:“舅舅,阿骏可真怕你。”
祁太尉闻言看了闻斐一眼,可惜闻斐压根不怕他,两人站在一起倒是比之前那对亲父子更和谐。祁太尉这会儿也没心思跟她说什么家长里短,一摆手道:“走吧,去书房谈。”
闻斐听罢也敛了笑,乖乖跟去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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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富有四海,乃天下之主,大概也是天底下最任性的人……
祁太尉前脚踏进书房,闻斐后脚带上房门,便忍不住开口问道:“舅舅,陛下怎么忽然给我赐婚了?您也知我这身份,怎么没劝着些?”
然而皇帝要做的事,又有谁能劝得住呢?
祁太尉闻言简直一言难尽:“今日之前,我并不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