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科技大学,哲学系马克思主义哲学专业讲师。”
傅歆爽快地回答,她认为那只是一份普通的工作,能够让自己学以致用就好。
“什么?中科大?你这不,还在天上吗?”莫琰听到“中国科技大学”,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
“我只是讲师而已,怎么还说我在天上啊。”傅歆听出了他的情绪,赶忙强调了一下,自己没那么了不起。
“反正,你就在天上。”莫琰气鼓鼓地伸开腿,身子重重地砸到地铺上,背对着傅歆侧卧着。
“把你吃饭那会儿问的问题再问一遍。”
傅歆见他这样,反倒觉得有几分可爱,突然有有了勇气说“算数”二字。她一下子跳下床,扒着莫琰的肩膀,把他的身子翻了过来。
“我问过了,你没回我话......就算了吧!”莫琰咬紧双唇,眼里根本藏不下失望和希望这两种情绪,于是它们争先恐后地闹腾着。
“莫琰,有的事,语言表达最单薄,你要相信自己的眼睛,再问问自己的心。”
傅歆轻轻地说,莫琰觉得那声音让人舒服,像夏天又热又渴的时候喝下的酸梅汤。
“你在天上,我的声音都听不到了,眼睛和心更不顶用。”刚“喝了酸梅汤”又开始嘴硬。
“睡吧,明天一早我就回去学校报到。”傅歆觉得没趣,打算结束谈话。
“这就要走啊?”莫琰一下坐起来,声音高了八度。
“嗯,早点去学校安顿下来,总好过老被人说成在天上飘。”傅歆转身要回到床上。
“哎.....嗯......呃......”莫琰嘴里蹦出一个又一个语气词,索性直接站了起来,打开灯把屋子照亮了一些,黄黄的,
柔柔的灯光照到两人的脸上,驱散了夜的凉意。
莫琰清了清嗓子,像足马上要开唱的关老爷。然后,郑重其事地问:“傅歆,你说喜欢我,还算不算数?”
“当然算数。”傅歆坐在床边直直地看着莫琰。
说完,又因承受不住他双眸的热望,害羞地低下了头。莫琰听到这句回答,像被腊月里风刮过的什刹海冻住了。
当傅歆再次抬头的时候,差点没笑得在床上打滚。莫琰竟然蹲在门边啃柿子,没洗也没削皮,就这么啃着。
“莫琰,你干嘛?把皮削了再吃?”傅歆简直被他的动作惊呆了。
“这柿子真甜,好吃!”莫琰包了一口柿子,大声地说。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一夜无眠的两人早早地起来。
两人在屋外并肩刷着牙,明明就在身旁,却都不敢名正言顺地看对方,反复偷瞄着,也不说什么话。
吃完早饭,莫琰找了长途汽车把傅歆送走,这一送起码送出十里地。
两人同乘在长途汽车上,一句话也没说,眨一眨眼睛,嘴角扬起的弧度,如同摩斯密码诉说着千言万语的秘密。
“就送到这儿吧,马上就到公路上了,离邮局挺远的,你回去不方便。”傅歆说。
“那,好吧!”莫琰说着便跳下车,结果没站稳,摔了个屁股蹲。这把傅歆可担心坏了,他倒把手反撑在地上,抬头看着傅歆傻笑。
“你有事没事啊?还笑?”傅歆说罢也跳下了车。
“没事,没事,我,莫琰,多经摔,经打,经踹,皮实着呢。”莫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过几天,中秋节,我再过来。”傅歆红着脸帮莫琰拍了拍肩上的灰,笑着说。
“别,我去你那儿吧.....要不,咱一起回簋街交道胡同,跟傅老太太一起过。
傅曦不在了,莫老爷子也不在了,不知道唐夏跟金睿怎么过,指望不上那俩货啦。就傅老太太一个人,怪冷清的。”
莫琰已经开始憧憬着八月十五的那轮满月。
“行,就去陪傅老太太过中秋。”傅歆说着又登上了长途汽车,招呼老乡可以走了。
莫琰看着傅歆的方向,退了好几步,越看越舍不得,眼里湿润起来,左胸口眼看要有什么东西跳出来。
阳光照进了莫琰双眼,傅歆清楚地看到那里泛着光。
看傅歆渐行渐远,莫琰举起了右手,用力地挥着,然后转过身,“嗖”地一下跑了起来,一口气跑出两里地。
从10月2日上午跟傅歆分别,到6日中秋不过隔了3天,莫琰的日子却是掰着手指在过。
好不容易熬到了6日,他早早地就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准备回簋街交道胡同。
天公比莫琰还“痴傻”,非要下一场秋雨,不肯成人之美。窗外如烟如雾,无声地飘洒在田野里,淋湿了地,淋湿了瓦,淋湿了树,淋湿了山,淋湿了悸动的心房......
莫琰本以为自己上可九天揽月,下可五洋捉鳖。
一场雨能挡住他去见傅歆的路?当然是能挡住的。他翻遍整个邮局,发现竟然没有雨衣,能遮雨的就一把破伞。
本来吧,四九城的爷们淋点雨算个啥?可几十里地打把破伞淋着回去?岂不是要让傅歆看到一只“落汤鸡”?想到这事,莫琰迟疑了半天。
迟疑的同时,他又在问自己:“莫琰,你干嘛呀?人家现在是大学老师,你是个山里的小邮递员
她是天上的白鸽,你是落汤的鸡,能不能活明白一点?”不想还好,这一想到跟傅歆身份的悬殊,他就浑身难受。
正难受着,竟然看到一个人影由远及近。这时,莫琰心里一惊:该不会是傅歆吧?正惊着,人影却不见了。他觉得可能是自己的幻觉。
幻觉又怎么会如此真实?他反复确定刚刚是看到那个人影的,不会栽进稻田里了吧?莫琰寻思着,不管是谁,也得去瞧瞧人有没有事啊。
说时迟那时快,莫琰循着人影消失的方向而去。
在离来人有几米的地方,他再也挪不动步了真是傅歆!穿着雨衣,扶着山地车,一瘸一拐的傅歆。
“摔哪儿了?”莫琰确定是傅歆后,心疼到头都要炸,一个箭步就奔了过去。
“才学会骑,不小心摔了,没事的,不疼。”说着,傅歆准备继续艰难起步,却被莫琰横抱起来,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