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长长的游廊,圈起一个大大的庭院,院中有山、有湖、有亭、有阁、有花、有草,若换在盛夏,此地可说是无处不景。
但在初冬雪后,这所有的景致加起来,也不远如堂屋窗前那一树腊梅来的耀眼。
积雪正融、金梅新绽。
此景……
砰~
重重的关门声,震的一树积雪簌簌而下,虽愈发美不胜收,却少了方才的宁谧。
“都给我出去!”
随着一声娇叱,堂屋里忙慌慌退出几个丫鬟,不敢留在门前,又不敢远去,只得缩手缩脚的伫立在两侧廊下。
清空堂屋之后,陆氏依旧余怒未消,纷纷的撕扯身上的孝服,借以发泄对严三姐,乃至整个严家的愤恨之情。
可她一贯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加上那孝服与平常衣服颇有些不同,狠命撕扯了几下,也未能将之除下,反勒的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该死的东西,连你也欺负我!”
陆氏一发狠,走到西侧的多宝槅前,从针线簸箕里翻出剪刀,对准领口就要剪下去。
可那刀尖儿悬在孝服上,却迟迟难以落下。
扯坏孝服还好解释,可要真是剪坏了,却怕不好向严家上下交代。
“去死!”
最后她狠狠一跺脚,又将剪刀掷回了针线簸箕里,喘息着坐到了罗汉床上,将两只绷了白布百花的绣鞋甩上了半空。
套着棉袜的天足踩在脚榻上,被那冰凉的触感一激,她的情绪才稍稍的缓和了些,但依旧仿佛是要羞辱地球引力一般,急促的起伏着。
又不知过了多久,陆氏才扬声喝道:“外面还有喘气没,死进来一个!”
门外两侧的丫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把目光集中到了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见状,也只得苦着脸到了门前,柔声应道:“奶奶可是有什么吩咐?”
“滚进来回话!”
“是。”
那丫鬟推门走了进去,看看陆氏的脸色,再看看她那没穿鞋的双足,立刻识趣的转身反锁了房门。
陆氏将尖俏的下巴一扬,不悦的喝道:“凑近点儿!”
那丫鬟忙往前凑了几步,期期艾艾的垂首侍立。
“瞧你这死样子!”
陆氏咒骂一声,上下打量了丫鬟几眼,咬牙道:“就是你了!你可听说过山海监的王守备?”
即便再怎么愤恨难平,她终究还是不敢违逆严三姐的吩咐。
不过作为一个守活寡的妇人,亲自去见王守业肯定是不合适的,只能找个信得过奴才帮着传话。
恰巧,这应声而来的玉茗,正是她寥寥几个心腹之一——旁人在这种时候,也不愿意进来触霉头。
“王守备?”
玉茗显然没想到,陆氏会提起这个,当下忍不住反问道:“就是那个在沧州大战食人妖怪的王守备么?”
“就是他!”
陆氏不容置疑的道:“他眼下就在咱们府里,你想办法找个机会,给他传几句话,就说是三……”
想想眼下毕竟是在孝期,若是不慎传扬出去,这小姑子怕能恨上自己一辈子。
于是陆氏便又换了个模糊的字眼:“就说有位闺中淑女,希望他暂时不要成亲,免得误了终身。”
听到这番话,玉茗猛地睁大了眼睛,一声惊呼险些脱口而出。
陆氏正沉浸在被逼无奈的恼火之中,也未曾留意过玉茗的反映,自顾自的说完之后,就不耐烦的一甩袖子,催促道:“赶紧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回话!”
“奶奶。”
玉茗终于忍不住了,小心翼翼的提醒道:“这怕是……”
“怕是什么?!”
陆氏自己不情不愿,听玉茗似有推脱之意,却顿时勃然大怒,拍案起身喝道:“啰嗦个什么劲儿?你只管去做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