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彦山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缓缓停下车,挂了空档,拉起了手刹,转头看向安雅:
“我有时候总觉得,我妈没有走,她还活着,活在某个地方,等着有一天,就会过来找我。
我还有点小时候的记忆,印象里我妈是个很乐观很开朗也很优雅的女人,会用好不容易弄到的一点面粉和鸡蛋给我烤蛋糕。
因为是在柴火灶上做的,蛋糕底部还有点焦糊了,但是味道很香,很好吃,绵软得像天上的云朵……”
片刻后又自嘲地笑了笑,“甚至我曾经还想过,如果当初我妈选择的是梅叔,而不是凌东方,是不是我妈就不会出事?
有我妈这样的女人陪在身边,有人跟他互相支撑,梅叔也不会受那几年的罪……”
凌彦山的母亲颜真坐拖拉机翻下山崖,找寻不到尸身的事,安雅听她妈说过。
山崖下面是一条河,可能颜真已经死了,葬身在河底哪处暗流吸涌的岩缝里,但是也有可能,侥幸逃得了一命。
可是李心兰说过,颜真是个很好的母亲。
一个女人在那种情况下可能逃走,可是一个母亲,怎么可能舍得年幼的孩子远逃他乡呢?
所以安雅觉得,颜真已经不在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不过这种猜测,安雅永远不会说出来,特别是在现在这种情形下。
伸手轻轻覆住了凌彦山的手背,安雅有些担忧地看了过去:
“别想那些啦,如果是那样的话,现在就不可能有你了。山哥,你今天……”
对上安雅带着探究的目光,凌彦山翻手把她的手握在了掌心里,扯了扯嘴角,眉心却紧紧锁着:
“昨天跟凌东方扛了一架,撂了一句话,说以后不会踏进他家大门一步。我……小雅,你说我这样是不是不孝?”
凌彦山昨天虽然说得决绝,但是心底还是有一些矛盾和茫然。
华国人几千年的传统,就是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
凌彦山也无数次听人说过那句“他是你爸,你怎么能这样对他呢”,可是——
他一次又一次地努力过,凌东方却总能把他攒起的那点希望一次又一次地打破。
昨天凌东方的自以为是,和对他感情的强加干涉,让凌彦山彻底灰了心:为什么这样的人,偏偏会是自己的父亲?
安雅斜身过去,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山哥,我听人说过一句话,生而不养,就是为人父母最大的恶。
虽然法律规定等他老了以后,你还要尽赡养责任,但是也仅仅是责任而已。
当年没有给过你亲情,现在当然不可能有感情。你不用理会别人那些道德绑架的话,不管你想怎么样,我都支持你。”
凌彦山紧锁的眉心松开了些:“我现在已经是正营职干部了,虽然我自己很努力,但是在我这个年纪,能够这么快坐上现在的位置,跟我是凌家人也大有关系。”
安雅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一双杏眼睁得跟猫瞳一样:“你想换岗?你想换到哪儿去?是不是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