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氏眉目和蔼,语调温柔和慈和:“好孩子。当初你提出的要求,细细讲究,到底也是保全了两家的颜面,甚至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为姚家与镇北侯府的关系也搭好了线,该是感谢你的。偏偏我那小姑子想不通,反倒伤了你的心,也坏了与姜候府的关系。闹到如今总归都是她的错。”
繁漪看着她,嘴角的弧度依然得体而谦逊。
恩,下一步就要为死者求情了。
缓缓眨了眨眼,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邵氏惊讶她的沉静,那种镇定在她的探究之下依然清晰而平稳,亲切的笑了笑,伸手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死者已矣,生者也不能为她们做些什么。唯有不叫她们死的不明不白了,好孩子,咱们这些做亲人的,此刻的心情你是能明白的是不是?”
繁漪看着河岸边光秃秃的柳条,在冬日的寒风里轻轻飘荡,扫过水面,催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看的久了,仿佛自己也成了那一抹无奈而没有出路的涟漪。
垂了垂眸,缓缓道:“昨日大伯母被自己身边的陪房袁妈妈下了毒。”
邵氏似乎一惊,“哦”了一声:“人如何了?”
繁漪摇了摇头:“索性中毒不深,没有性命之忧。背后之人晓得我与大伯母有些龃龉,便收买了袁妈妈栽赃于我。”
邵氏眼神一闪,旋即了然而懂得的握了握她的手,宽慰道:“好孩子,自然不会是你做的,你是个周全的好孩子,如何会起这样的心思。后来呢?”
繁漪望着她的眼睛,柔婉而悲伤道:“好在我二姐姐身边的女使给我做了证明,才叫我免于如姚二奶奶一般,只能以死明志了。”
邵氏点了点头,神色柔和而无奈,轻叹道:“我知道。二侄媳自来孝顺,如何会做这样的事情。为难她白白叫人冤枉,受了这好些委屈。”
冤枉?
委屈?
繁漪的嗤笑隐没在垂下的眼帘中,即便没有慕文渝下手,姚柳氏也不过是在姚二奶奶的“孝顺照料”下,如此眼歪口斜的在床上度过余生了。
沉寂流转须臾,邵氏含笑亲和的试探道:“那日在宛平……”
繁漪抽回了手,为难的觑了她一眼,起身踱步到凉亭的围栏边,迎着粼粼银光满目微冷,只戚然悠长道:“夫人为姑姐探究一个真相,为的是柳大人与姚三夫人的一场兄妹之情,想来夫人也能体谅我的难处。再好、再不好,那个人也总是我的至亲。”
邵氏叹息如回旋的风,缓缓乍散在烟波浩渺的水面,迂回道:“涟漪的死,总算多亏了你才晓得了真相,总不枉她活着的时候那样疼爱你了。”
风掠过沁骨的水面,扑在面上,凉意直逼心肺,繁漪的思绪在眼底的朦胧里慢慢飘远,在岁月的长河里,她仿佛看到了那个笑容温柔的姑娘追在一个调皮小丫头的身后。
每一步、每一个眼神里,皆是担忧与疼爱,生怕她在疯闹的时候伤了自己。
其实真要算来,大姐姐离开她已经快八年了。
那种初初晓得真相时的震惊与心痛早在时间的打磨下消失不见,要报仇的执念不过顺着内心指引而做,为此她不惜耗尽心力的筹谋算计,一步一步走到今日。
繁漪明眸如封镜:“我是个无能的,走到今日一步已是无能为力,如何给姐姐报仇,只能靠姚家和柳家了。”默了良久,愧然道:“刺客已经交给父亲了,至今也没什么结果。父亲心思清明,或许不是查不到,而是不敢查。”
邵氏微垂的眸子一凛,神色掠过一抹寒冰艳阳,朝着九曲桥尽头的女使点了点头,沉然道:“若是连慕大人也查不出什么,倒真是难寻真相了。”
小丫头捧了烫伤膏匆匆而来,进了凉亭道:“奴婢给慕姑娘上药吧!”
繁漪捻了珐琅描金的圆盒看了眼,淡淡一笑:“不必了。想来家中也在寻我了,夫人自便,小女先告退了。”
邵氏和善如初,朝着小丫头道:“好好送慕姑娘回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