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蜷到炕上打盹一会,忽感尿意,想到门板下面那个瓦盆,于是将那块活板推开,一颗心登时突突乱跳,只见那只瓦盆里面竟然放有一个纸团。他激动地将那个纸团拿出来看,只见上面写道:
放心,明日王师傅决不敢动你一根毫毛。
又是那个神秘人的字迹。
杨帆心中惊疑不定。“这个纸条是什么时候放进来的?昨晚门一直锁着,显然不会是昨夜送进来的,那么必是刚才我们到‘净身房四十五’去的时候,有人将这个纸条送进来的了。但刚才那五名庄丁一直拿着刀站在天井里监视我们,外人根本不可能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混进院来,除非他有隐身术或者摄魂秘术!”
他拧起眉头思忖一会,忽又想道:“啊!他可能根本不用偷混进来,而是明目张胆地走进来的!――因为他也是这家净身作坊的一员,或者他就是那五名庄丁里的一个?”
他又是激动又是好奇,那五名庄丁的样子在他脑子里走马灯似的回想了几遍,却想不出他们里面谁对自己态度特别,怔冲半晌,才又将目光投到纸条上,暗忖:“从这句话的意思看来,在明天动手术之前,我是无望得救了,但王师傅似乎已经被其收买或者控制住,怕我担心,所以送这个纸条进屋来。”
想到今天甚至明天自己都还不能得救,一颗心顿时又似沉到千寻谷底。
冥思苦想良久,忽生一计:“我假装如厕,给那个人制造救援机会……”
他强抑激动,去捶打房门,边打边叫:“快快开门,要上厕所!”
过了小会,两名庄丁来开了房门。
杨帆本想从他们眼神里看出一点端倪,但两名庄丁神色似乎均无异样。
杨帆心里微微一沉,但想到这次不行,还有下次,也没多想,在他们的带引下去了院子后面的厕所。
小解完后,两名庄丁又将他关进屋里。
杨帆虽然颇为失望,还是不愿轻易放弃,这一天里竟不厌其烦地上了八回厕所!
五名庄丁虽然都有些怀疑他别有用心,但因为明日要做手术,也没太为难他。
但杨帆自己终于灰心丧气:这五名庄丁都已带他上过厕所,却没一个给他逃跑机会,反而都对他提高了戒心。
最后一次上过厕所后,已是傍晚。那几名庄丁都对他非常厌恶,其中一人目有怒色地说道:“小子,你那点花花肠子,别以为我们瞧不出来。既来之,则安之,逃跑没门,趁早收起心思,将你那点小聪明都用在以后要服侍的主子身上,或许还能出人头地。”
杨帆被数落一顿,虽然羞愤,也没太在意,只是感到失望和纳闷:“看来我猜的不对,那名送纸条的人并不在这五人当中。难道真是一名小伙计?”
这天他粒米未进,本就饿得头脑晕眩浑身乏力,又折腾了一天,更是疲惫不堪,心想到此地步,也只能听天由命了。于是不再白费心思,躺下睡去。
次日,东方微白,两名小伙计端着一只木托盘和一盆药水进入“净身房四十一”。
他们也不与杨帆说句话,便默默地开始做准备工作:那名端木托盘的小伙计将托盘放到药柜上,揭去盖在上面的红布,拿起盘里一只煮好的鸡蛋,剥去外壳,放在一个小瓷碟中,然后将带来的芝麻秆灰撒在床板上,又把事先已经劈成两片的猪苦胆与大秆一起放在炕头旁边。
而那名端药水盆的小伙计,将盆放到地上后,用火折点亮柜上的蜡烛,然后将一把月牙形的手术刀拿到火上消毒,随后将其放入药水里浸泡……
杨帆昨天虽然已吃过那名神秘人物送来的“定心丸”,心里还是大为不安。
他胆战心惊地看着他们做着各种准备工作,若不是那几名持刀的庄丁就站在门外天井里的话,他早已要冲上去抢过那把手术刀自卫了!
两名小伙计都已在净身作坊里干过几年,手脚很为麻利,半袋烟工夫,便做完了所有准备工作。
这时王师傅也已进屋,杨帆见他跟自己一样,脸色很不安,就跟做贼似的,目光总不敢与别人相对,顿时暗松口气,心道:“看神色他确已被那个送纸条的人控制了!”
果然,两名小伙计干完活出去后,王师傅便将房门虚掩上,然后对杨帆小声说道:“小兄弟,我的孩子已经被救你的人绑架了去!你们说话一定要算数,待你获救出去后,你们立即将我的孩子放回来!我……我这里先给你磕头了!”边说边激动地要跪下去给杨帆磕头。
杨帆忙一把扶住他,低声道:“王师傅,你不要这样。大家……不过做个交换条件,谁也不亏谁。”
王师傅哽咽道:“好,好,那我就不给小兄弟磕头了。小兄弟,我的孩子今年才满一岁,还什么也不懂。你出去后,一定要讲信用,将我孩子马上归还!”
杨帆心里本有许多疑问,想向王师傅打听那个神秘人物到底是何尊容,但又恐暴露自己其实也蒙在鼓里后,王师傅会改变主意,所以不敢多问一句。
就在王师傅苦口婆心、低声对杨帆说话之际,隔壁屋里传来姓陈的净身师傅的声音:“小朋友,你真的决定好了?告诉你:做这种手术会很痛的,而且阉割后大都会留下后遗症,十个太监有九个都会有尿裆的毛病。”
因为这些净身房之间的墙壁并未用砖完全封闭,上面还留了半尺多高的空间,所以虽在隔壁也能听得清清楚楚。杨帆闻言一惊,心道:“怎么这名师傅竟大声地劝说张小毛不要做手术,难道他不怕隔墙有耳?”
其实他不知道:这不过是净身房师傅们惯用的伎俩。
所有的净身师傅从动手术前几天开始,往往都开始“劝阻”受阉者不要净身房,告诉他手术会如何地痛苦,手术后会沦为即贱又残的畸形人,不能成婚,要断子绝孙,表面上是要让受阉者打消净身房之念,其实却是想办设法地考验对方的决心。
经过劝阻,受阉人并无反悔之意后,便停止劝说。而在手术前,又故意再劝说几句,目的其实是要让受阉人产生厌烦情绪,方便其动手术。
果然,张小毛听了对方的话后,心生烦意,大声说道:“好了,你少在这里装好人了!我是甘愿要做太监的,你不要啰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