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晅道：“没什么的，你还见着什么了？”
谢昭想了想，有些郁郁的，“大哥哥，我昨夜才知道，谢不留为了救我，死在了我用的那杆枪下，就是阿爹给我的那杆。是阿布都将他杀死的。”
谢晅不说话，将手放在了她颈后，轻轻一捏。
这大概是个安慰的意思吧？谢昭以往跟他不太亲近，也就是这两年多来将他当成了谢不留，关系才慢慢近了一些。
原来他跟谢不留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尽管他曾经很努力地扮演谢不留，但很多时候，他在她面前，其实还是他自己，是谢晅本晅。
他到后来其实已经不太掩饰了，但谢昭愚笨，又向来深信谢不留，哪怕两人身高身形真的不一样了，也没有真怀疑过。
谢昭被马蹄扬起的尘土呛了呛鼻子，打了个喷嚏，“大哥哥，你知道谢不留连魂魄都没有了吗？周朝年说他在码头等了我三天才肯去投胎的，可是我被山鬼阿魓带走了，载着谢不留魂魄的小船一翻，谢不留的魂魄就叫河里的阴鬼吃掉了，没有了。”
谢晅“嗯”了一声，“是这样的吗？”
谢昭用力点了一点头，鼻子都要撞上马肚，“但他的眼睛还在我这里，鬼差说，我的眼睛被一个山鬼借走了，谢不留的眼睛在我眼眶里头。大哥哥，是你把谢不留的眼睛放到我眼睛里头的吗？”
谢晅没有说话。
谢昭担心谢晅误会她这意思是在责怪他，急忙解释道，“大哥哥，还好你把谢不留的眼睛存在我这儿了，鬼差说了，可以叫捏魂鬼用这双眼睛再捏出一个新的谢不留来，他就又能投胎转世轮回了。大哥哥，真是谢谢你！”
谢昭说着，抬手拍了一拍谢晅的膝盖。
“谢谢我？谢昭，你不恨我骗你吗？”
“恨倒是谈不上，顶多就是讨厌一下子不是？但是爹不在了，你虽然是庶出的，按律是没法承谢家的，但你总归是谢家的长子，长兄如父啊，你这样做大概也是为了谢家好的。”谢昭有些闷闷的，是因为肩胛骨随着那马的颠簸又疼了起来。
“当日你醒来，眼目不清，先叫了我一声大哥哥，问我左前锋在哪儿……谢昭，你在听着吗？”
谢昭有些发困，“嗯”了一声。
“谢昭，我不敢，不敢与你说你的左前锋已经死了，你跟他更像一对亲兄妹。你还记得谢不留在闵昆山深陷敌军包围那一次吗？那是我唯一一次跟你一同带军，你那时候都要疯了！谢昭，你那时候都疯得没个正常想法了。
我跟你说弃车保帅，你当日那眼神，简直是要杀了我！谢昭，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当时脸上的神情有多可怕，我不给人跟你去，你硬是自己一个人孤身犯险，偷袭敌营，硬是破了一个小口子，解了谢不留的围困，将他从必死的境地里头救出来。就好像今日你救我一样。谢昭，今日你救我，是以为我是谢不留吧？
谢昭，我如何敢跟你说谢不留死了？谢不留死了，是为了救你死的，我这样跟你说的话，你还想活吗？谢昭，如果当时你知道谢不留死了，你还愿意这样活着吗？”
谢昭觉得手脚随风荡漾得有些累，将上身略略撑起了一些，想了想，“为什么不？谢不留死了，是被阿布都杀死的，我总要将杀了他的人的脑袋剁下来，才算有资格报了他的救命之恩，才能考虑跟不跟他一起去死的问题。更何况，不留是为了救我死的，他拼死救我，是为了让我好好活着，我就算是去要饭，就算去做别的不光彩的事情，就算缺了手断了脚只能苟且活着，但只要是好好活着，才算是遂了他的心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