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万圣节,涉谷地铁站。
空气中仿佛还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不可见的咒力大肆破坏的现场,坍塌、崩裂,断壁残垣,然而与其说这是咒灵肆虐后的现场,不如说——
这全部是那位“咒术界最强”一个人的功劳。
无法杀死、无法毁灭,倾尽敌方所有力量,也只能堪堪做到封印行动的程度。
凭一己之力,更改了咒术界的平衡。
超脱了常理、崩离了规则,金字塔的顶尖。
一个人便是一个世界的定海神针。
……
此时,正被张开的狱门疆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宛如天空无尽的延申,六眼的苍瞳内不见半分波澜,冷彻到了极致。
银发的女子半跪在地板上,脖颈微微弯下,白羽般的长发顺淌而下,犹如坠落人间的星河,在铺满灰尘的地面上晕开了朵朵白云。
庞大到恐怖的咒力在她手中积蓄,尚未达成封印条件的此时,只需要稍稍挣脱——
正在这时,她听到了绝无可能出现于此的声音。
“嗨,里见(satomi)。”
声线里似是含着淡淡的笑意,熟稔得仿佛唤过了千万遍,带着特有的温润,细水长流般的柔和。
她曾听过无数次的,那个声音。
五条里见猛地扭头,苍蓝的瞳眸里是不可置信的震惊,甚至因此而收缩了一瞬。
六眼不会骗她。
她所接收到的全部信息,都在明晃晃昭示着一个事实。
嘴唇嗫嚅音节,五条里见喃喃着发出气音:“……杰?”
那是“五条里见”和“夏油杰”的三年的光阴。
死而复生的人,被她亲手杀死的那个人,就站在她的面前。
他们曾是最强的一对搭档,少年人的自负,意气风发,他们曾将彼此视为唯一的挚友,也以为他们会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
但……
五条里见的手指微地动了动。
她再抬眸时,所有的情愫都平息了下去,虹膜里清晰倒映出身穿袈裟的男人的面孔,极佳的目力,让她连对方眼尾弯起的弧度都能捕捉。
笑起来的模样,也和记忆中无二。
几段闪回的景象里,她似乎又看到了高专教室中,谁人把一杯奶茶放到自己课桌上,视线再往上眺去,便是少年带着浅浅责怪的笑意,他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天际飘来。
【里见,不要这么没礼貌哦。】
三年的青春。
唯一的挚友。
但是,绝对不是眼前的这个,莫名奇妙的家伙。
“你是谁?”
对方似是完全没料到她会说这句话,面部表情僵硬了一秒。
“你……不相信我是夏油杰?”
“你不是。”五条里见哑着嗓子,语气不容置喙,“即使六眼、还有身体,都无一例外彰显着你是‘夏油杰’,但是……”
“我的灵魂,在否认这一点,否认我所看到的一切!”
“你究竟是谁——?!”
玩弄死者的尸体。
干扰死者的安宁。
恶心到令人作呕。
五条里见冷冷地凝视着对方,即便是仰视的角度,那天然睥睨的眼神却让人感觉,她才是俯视的那一方。
若不是还有狱门疆的拘束,恐怕这一片地区,都要被咒术界最强者狂暴的咒力给碾成碎块。
“哈、哈哈……”
静默片刻,“夏油杰”面上泛起一丝狰狞的笑,沿着脑门的缝合线,揭开了头部的血肉,他惊叹又讶异地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隐藏在大脑中的,恶心至极的“脑花”,与寄生虫无二。
兴许是心情好,脑花慢条斯理地跟她解释了自己的术式,简单来说就是置换身体,寄宿躯壳,说到最后,他嘴角咧开满是恶意嘲弄的笑。
“说起来,这还得感谢你啊,五条里见。”
“多亏了你固执己见,非要保留下夏油杰的完整尸身,不肯交给家入硝子。不然我也不会有可趁之机。”
“哦。”五条里见不为所动,她满脸嫌恶地说道,“这就是你大半夜去挖别人坟的理由?真是阴间的人做阴间的事。”
“尖牙利嘴的小丫头。”
对方不怒反笑,有成功启动的狱门疆在,他半点不会把五条里见的话放在心上。
“罢了。你先睡一会儿吧……”他用那双属于夏油杰的狭长黑眸,轻飘飘地瞥了银发女子一眼,“希望我们,在新世界再会。”
五条里见阖上了双眸,再睁眼时,她的神色都柔和了些许。
她注视着那具友人的身体,穿逾过鸠占鹊巢的寄生虫,看透一切的六眼似乎盯准了什么。
她对那个人说道。
“我会睡的……但是,你也该醒醒了吧?”
“你还要任人摆布到什么时候呢?杰。”
“——!!”
脑花陡然一惊,他原地后退一步,但控制不了突兀失控的右手,死死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用力到青筋崩起,留下深深的指印。
与此同时,狱门疆已然完全闭合,五条里见的身影不见,留下的只有正方体状的狱门疆。
“唔、咳,哈哈……这可真是,有趣啊。”
用左手强行把失控的右手手指一根一根掰开,脑花盯着仍有动弹迹象的右手,脸色阴晴不定。
是他失策了。
没有想到,五条里见的话语,对夏油杰的影响如此之大。
只需要一句话,便能唤醒这具身体残存的本能,这可是在以往从未有过的事情。
就好像,能开启“夏油杰”意识开关的,只有那个人一样。
他强行按住还在挣扎不断的右手,脑中却回想起了不合时宜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