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飞瀑,深山水阁,身穿白衣的风兮音端坐在琴案前,轻挑慢捻,莹白的指尖抚过琴弦,像起舞的精灵,丝丝缕缕的调子,渐渐流畅起来。
宣于祁立在寒山亭外闭目聆听着,随着旋律起伏,脑海中呈现了一幅幅画面,感受着江湖中的侠骨柔情,刀光剑影,到最后的抽身离去,淡泊于世......
山间清风徐徐,广袖轻扬,衣袂飘然,良久后,琴音逐渐止歇。
宣于祁意犹未尽地睁开双眼,看了眼琴案上的焦尾,若有所思道:“普通乐曲都是五声、六声、或七声的调式,而风兄弹奏的这首曲子不拘韵律,线条流畅,悠扬而随意,与本朝乐曲大相径庭。”
风兮音抬眼看他,眸色清浅,默然半晌,目光看向他身后的茯苓。
茯苓会意,颔首退了下去。
山泉边的瀑布訇然作响,驱走了夏日的炎热,送来几分凉意。
“若我没猜错,这首曲子应该是出自九歌之手。”宣于祁看着亭内的人,稍稍沉吟片刻,缓步走了过去。
风兮音未置可否,垂下眼眸,信手在琴弦上拨弄了几个音,却没有继续弹下去。
“曾听九歌聊起风兄的梅居,开门清香袭人面,满山寒梅代飞雪,”宣于祁望着亭边几株粗壮的梅树,温润的眸划过一抹伤痛,缓缓一笑,平静而寂寞,“可惜祁来晚了,无缘得见。”
风兮音眼睫微动,神色一如既往的清冷,低眸看着琴身,淡淡道:“坐。”
宣于祁仰起头深吸一口气,低声道:“风兄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风兮音深深看了他一眼,微微的点了点头,面上依旧是波澜不惊。
宣于祁静静凝视着他片刻,有些琢磨不透他此时的神情,过了好一会儿,黯然一笑,撩衣坐在长栅椅上,自嘲道:“枉我自认洒脱,可得知此事后,却抵不过心中悲怆,只想尽快逃离这里。终是不及风兄这般看淡生死,处世不惊。”
风兮音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罢了,尘归尘,土归土,人生百年,不过一抔黄土。”宣于祁收回视线,目光看向前方飞流直下的瀑布,低声道:“往好处想,也许她重获解脱,又回去了。”
风兮音眉心微微蹙了下,定定看着他脸上的伤愁,道:“此话何意?”
他不是为了墨玉珏而来吗?
“算是自我安慰吧,”宣于祁偏头看着他:“风兄刚才那首曲子是为九歌而奏的?”
风兮音眸光微动,别开视线,没有回答。
宣于祁看着琴案上的焦尾,嗤笑道:“人跟人就是不一样,至少她还送了你一把琴做念想,而我,好歹是她老乡,可她除了诓我几百两黄金,什么都没留下,亏我还在为她难过,真是不值。”
风兮音顿了顿,漠然道:“损一物,赔一物,并非念想。”
她当初不小心损坏了他的绿绮,所以才盗来焦尾作为赔偿,仅此而已。
“人都不在了,还分这么清干嘛!”宣于祁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她若泉下有知,恐怕又要心灰意冷了。”
风兮音神情一呆,他刚才听到什么了?
泉下有知?
霍然转头直视宣于祁,想在他脸上找到一丝挪逾的成分,却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从来都是矜贵雍容、红袍锦衣的男子,今日居然穿着一身玄衫,束发的白玉簪也换成了简素的木簪,看上去十分肃穆沉重。
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变了衣着?
“你说......泉下有知?”风兮音目不转睛地盯着宣于祁,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宣于祁微微一愣,回头看着他,目光惊诧万分,“风兄不知道九歌坠崖的消息?”
坠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