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河下游的小镇上,来了一个古怪的女人,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布,只裹着一层兽皮,胳膊和腿都露在外面,过膝的长发黏哒哒的散在肩后,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湿漉漉的。
刚才下过一场雨,地上还没干,她没有穿鞋,光着脚走在青石板路上,仿佛感觉不到凉意,低着头,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
周围的行人对她指指点点,一些男人的眼神从讶异到放肆,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窃窃私笑着。迎面走来一个牵着孩童的妇人,远远的就听孩童在问:“娘,她为什么会穿成这样?”
妇人赶紧把孩童拉到一边,瞟了眼走街中间的古怪女人,声色俱厉地告诫道,“一看就是个坏女人,孩子,你可千万不要学。”
旁边卖菜的婆婆摇头叹息,“好好的姑娘家,太不知检点了。”
“可不是!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如此伤风败俗,不知羞耻!”一名老者附和道。
一路走来,类似这样的唾骂声不断地落入九歌耳中,她却恍若未闻,神色不喜不悲,仿佛说得不是她一般,一直低着头,漫无目的的走着。
这是她两年来,第一次行走在有人气的地方,尽管周围百姓无一不是在议论、唾弃她,但她依然凝神静听,将周围三十米内的声音一字不漏地收入耳中。
她知道自己这身装束在古代很伤风败俗,但她一没钱,二不认识路,想问人哪里有成衣铺,都不知该如何沟通。
在山中与野兽为伍太久,她几乎连人类的语言都不知道该如何组织了。
无意中路过一家店铺,明明走过了,但九歌突然发现什么,又缓缓倒了回来,偏头看向街边一家店铺。
锦绣坊
名字很大气,店里的颜色也很绚丽,掌柜在柜台边上打着算盘,见有客人进来,连忙迎了出来,“姑娘,做衣裳吗?”
不轻慢也不热情的态度,语速适宜,对九歌而言刚刚好。她瞧了眼掌柜,不动声色地退后两步,拉开三尺距离,随后微微点头。
掌柜并未在意,看了眼九歌的衣着,接着问:“瞧姑娘这身打扮,是要买身成衣?”
九歌顿了下,颔首作答。
“成衣都在这边,姑娘喜欢什么款式?”掌柜把九歌引到柜台旁边的一排架子边,对店内现有的成衣款式做了个介绍,半天没听到回应,顿时觉得奇怪,“姑娘不会说话吗?”
九歌默了会,轻轻吐出一个字,“会。”
语气有些冰冷生硬,却让掌柜松了口气。
这么漂亮的姑娘如果不会说话,那就太可惜了。才放松没多久,心又提起来了,瞧了瞧九歌的装束及狼狈的外形,试问道:“那你有银子吗?”
九歌是个坦诚的姑娘,连犹豫都没有,便诚恳摇摇头。
掌柜一愣,刚准备骂人又把话收回去了。
瞅着眼里这个衣不蔽体的小姑娘,赶她出去又有点于心不忍,犹豫片刻,好心道:“姑娘是路过这里吧,看你怪可怜的,这样吧,我闺女跟你差不多大,不如我把她的衣服送一件你穿?”
九歌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摇头。
她曾与野兽为伍,对气息十分敏感,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会立刻警觉,如果穿别人穿过的衣服,她没有安全感。
掌柜见这小姑娘竟然如此不知好歹,顿时有点生气了,“既然姑娘不愿意,那就去别家吧,老叟做的是小本买卖,店内从不赊账。”
说罢,便打算回柜台继续算账,才走出两步,眼前突然一花,接着腰上一麻,便动不了了。
张了张口,居然也发不出声,以为是那姑娘做了手脚,定睛一看,那姑娘竟然还在原地,仿佛动都没动。
九歌淡淡看了掌柜一眼,又歪着脑袋扫了眼店内环境,默不作声地走到门边,关上店门,再插上横栓,在掌柜惊恐的眼神中,绕到他身后。
架子上摆满了各种款式的成衣,九歌挑了件样式最简单的素色长裙,也不避讳,背对着掌柜换上了。
简单的款式穿起来也方便,换好后,走到掌柜身前,面无表情地问:“好看吗?”
掌柜被点了穴,当然不可能回答,九歌便当他默认了。
又扫了眼店内,墙角挂了一件赤色披风,火红的颜色是那样朝气蓬勃。九歌摸着袖中的蝴蝶刀,缓缓走近,拿起披风轻轻嗅了嗅,是新的。
于是理所当然披上了。
接着在一匹红布上撕下一块布条,将鬓边半干的长发系到肩后,然后拿下门上的横栓,堂而皇之的走了。
她前脚刚走,掌柜的穴道后脚就被解开了。
青天白日之下,掌柜哪吃过这等亏,那件披风可是他的镇店之宝啊,是留给闺女出嫁时的嫁妆,居然被一个十六七岁小丫头骗子抢走了,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公然穿走的,强盗啊!
掌柜冲出门,没看到那丫头的踪迹,又找了两条街,结果一无所获,只能认下这个哑巴亏。
人呐,果然不能看外貌,越单纯越漂亮的姑娘,越他妈的有欺骗性!
夕阳西斜,九歌走在一片茂密的树林里,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她在找地方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