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分手(上)
礼拜六休息,傅南期抽空回了趟大院。老爷子在干休所,傅成宪也不在,他去偏厅和汪筠打了声招呼。
汪筠在打麻将,头都没抬,状似无意问了句:“你晚上留宿吗?你爸去钓鱼台了,最近都不回来。下次你该早点告诉我,你们这一个个的,十天半个月不回来,我都没个准备,李嫂回老家了,你那房间很久没打扫了。”
傅南期岿然不动,目光在打理得锃亮光洁的台几上缓缓扫过,直起身,笑道:“不了,公司还有事情,您忙。”
回去时,他坐在宾利车后座,十指交叠支着下颌,一语不发。
经过一处广场时,他抬头无意往外望了眼,看到了一家三口,父亲揽着妻子,手里牵着个小男孩,说说笑笑很是和乐,隔着玻璃仿佛都能听到欢声笑语。
他忽然想起离开时,宴会厅里那幅醒目的全家福,一家三口也是这么幸福地笑着,他似乎是多余的。
“傅总……”司机忐忑开口。
傅南期回神,发现住处到了,和蔼道:“就停门口吧,我自己进去。”
“好。”
……
这天早上,温淩正好出去散散心。最近的事情太多,成堆积压在心头,她感觉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她喜静,常来的这处地方在景山后头,树木葱茏,正午也非常阴凉,是午后休闲看书的好去处。
她挑了一块大石头,把一早准备好的资料翻出来。
翻着翻着,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不久前刚和紫光集团那边接洽时的事。因为H5项目的停滞,她很焦虑,不停地去拉项目,又怕自己能力不足,有一次,都要进门了还是拿出资料来临时抱佛脚,正好被傅南期看到了。
“这是谈项目,不是求着他们买我们的东西。他们出钱,我们提供商品,等价交换而已,又不比他们低一等。你要记得,买卖不成仁义在,客气周到是礼貌,但也用不着这么紧张。”看到她笨拙的样子,他没有笑话她,而是这么跟她说。
他跟她见过的其他领导不一样,很少板着脸,却很有威严,说话做事都让人信服,言谈举止间都有一种与众不同的魅力。
那种从容,跟她这副患得患失的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
像一面镜子,照出她的不足。
想着想着,温淩忍不住笑出来,心情好了点,把资料收了起来。
她起身要往山下走了,迎面却碰到了一个熟人:“傅总?”
对方跑到大石边时,也停了下来,捞起肩上的毛巾擦去脸上的汗:“你怎么在这儿啊?”
温淩下意识把资料往身后卷了卷,面上不大自然:“难得休息,出来散散心嘛。”
他点一下头,没深究。
温淩这才知道他每天早上都有跑步健身的习惯,穿运动衣的他比平时看上去还要随和些,很容易让人卸下心房。
路上聊了聊工作的事情,温淩说,对项目的审批很有信心。
他没揭破,朝她手里的资料望去一眼,拧开水瓶仰头灌了口。
温淩脸上烧,把资料又往身后卷了卷。
山下有个图书馆,下山后,他们去那里坐了坐。温淩在书架间徘徊时,不忘透过书架空隙去看他。
傅南期似乎有心事,手边的书始终摊在那一页,没有翻动过。她注意到他食指上戴了枚戒指,更显瘦长。
男人的长相总是很有欺骗性,加上他气质飒朗,从外表上看,一点也看不出他比傅宴还大几岁。
阳光落在他身上,仿佛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让人移不开眼。
她很喜欢他身上那种沉静从容的气质,让人很安心,同样是能力出众的人,他就不像傅宴那么咄咄逼人的。
刚认识的时候觉得他有些看不透,很深沉,好像很难打交道,熟悉一点就发现,他没那么难以接近。
温淩捧了几本书回到位置上。
傅南期被她的动静惊醒,抬头望来:“选好了?”
温淩点头,看向他:“傅总,你好像有心事?”
他微愕,旋即笑了笑,问起她关于初期审批的事情。温淩没有察觉,三言两语就被岔开了话题。
后来看到她挑的书,是一本日文版的《伊豆的舞女》。
他笑了笑:“你还会日文?”
她被他看得有些难为情,老老实实道:“只学过一点。”
“考过级吗?”
她伸出一根手指。
傅南期轻笑:“那是谦虚了,不是这个专业,N1已经不错了。我16岁的时候就一个人去过日本旅行,其实,去日本并不需要很出众的日语,因为,那边遍地都是国人,也随处都是中文标识,而日语的汉字跟中文又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您那么小就一个人出去旅行了?不害怕吗?”
“有什么可怕的?”他似乎觉得她诧异的表情有些有趣,郎朗一笑,“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成的,也没有什么是值得害怕的。不信的话,你下次一毛钱不带出去试试,等到了绝境,你自然会想方设法去赚钱。”
温淩目瞪口呆,虽然道理行得通,她可不要去尝试,也不敢。
傅南期的目光重新回到那本书的封皮上,看了会儿,淡淡一笑:“这种书以后还是少看吧,影响心情。每天工作都那么累了,还是要阳光、积极一点。”
温淩憨笑:“我也就是随便看看。”
不过,其实她这人也是一个怪胎,心情越不好就越要去看一些致郁的书,听一些感伤的音乐。
这是从小的习惯,又或者,是性情使然,改不掉了。
她不喜欢喧嚣和热闹。
她托起腮帮子对他笑了笑。
这时她又接到电话,看一眼,把手机翻了过来。
傅南期也看到了,不动声色地转开了目光,眼角的余光却看到温淩杵在原地,表情像是陷入某种挣扎。
他漠然停顿了片刻,忽的扬了扬唇角。
耳边听到一段音乐,播到一半戛然而止,温淩抬头,傅南期正划掉手机屏幕,歉意地对她道:“不好意思,误触了。”
温淩耳中却停留在刚刚那句“别再将我的心反复戏弄”,一时竟没说话。
半晌她道:“您也听这首歌?”
他抬头对她笑了笑,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爱情观和价值观。不过,如果只是为了别人而活的话,那确实有点可悲,就好像是他的挂件一样。我尊重每个人的爱情观,不过,我不太认同放弃自我底线的追求爱情,那太卑微了。”
温淩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指尖攥紧。
傅南期看着她,见她如此失魂落魄,有那么会儿的不忍。不过,到底还是面无表情地转开了目光。
回去的路上,温淩比往常还要安静,似乎是决定了什么。
遇到卖花灯的,她好似也不像往常那样提得起心情,一直盯着脚下。傅南期过去买了盏,递给她。
温淩忙跟他说了谢谢,心里却疑惑,他为什么会买花灯给她?
目光望去他脸上时,他却冷漠地转开了目光。
情绪,似乎跟往常不大一样。
她也不好多问,只当他心情不好,看向上面的谜题:“什么是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这不是花灯吧?”
她下意识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