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像后面,一个背着黑色书包的少年缓步走出来,他停在佛像旁边,默默的注视着三人离去的背影。
待她们彻底淹没在人群之中,他提了提右肩上挎着的书袋,钻进了往来的人堆里。
大雄宝殿里的佛像庄严肃穆,殿前徐徐升起的轻烟映衬着佛双眼里的悲悯。
世间多苦难,万般皆因果。
寺里的钟声骤响,惊起高榕里的一片鸟雀。昨夜新雨刚过,芭蕉叶上的水珠左右晃荡,许是终究厌倦了红尘,“嘀嗒”一声,义无反顾的从叶尖划下。
“是我秦姒玥有眼无珠,一意孤行,错信了段天泽与秦姒蓉这对奸夫**,害了妈妈和恒儿。错在我!在我!我该下十八层地狱,受无尽的鞭笞!”
看着眼前两人般配的背影,秦姒玥心如刀绞,像被抽去了力气,“咚”的一声跌倒在地上。她绝望的捂着脸痛哭起来。
“不!不是我!我没错!是段天泽,是秦姒蓉!是他们这两个畜牲!是他们害了恒儿,害了妈妈!”
“我秦姒玥以血为誓,便是化作厉鬼也绝不会饶过你们……”
火光映红了正片天际,外面嘈杂的声音她听不清半分,“噼里啪啦”的燃烧声撕扯着她的灵魂。
窗户,门都被死死定住了,她无论如何也打不开。
火苗渐渐飞上了她的衣角……
“妈妈,好大的火!救我,救我啊,妈……我疼,好疼……妈,妈妈,救我……”
“啊!”
一声惊恐的尖叫声穿破无尽的黑暗。
“啪嗒”几声,小楼里屋子的灯接二连三的被打开。
“姒玥,姒玥?你又做噩梦了?妈妈在这儿啊,别怕。”
拖鞋踢踏的急促声响从楼道口传来,秦姒玥摸着黑按开床头的台灯,听着从楼道处传来的安慰声,秦姒玥掀开被子坐起来,双臂环抱着自己,“嗯”了一声,而后努力的平复着刚才的情绪。
还在楼梯上的秦母自然听不到她的回答,秦姒玥偷偷将眼角的泪水用手边的被套抹了去。
门轻轻被推开,秦母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小心翼翼的走过来。
“姒玥,还是做噩梦呢?”
“妈~”
看见自己的母亲,秦姒玥本已平复好的心绪再次被调动起来,她扑进秦母的怀里,低声“呜呜”的哭了起来。
“哎!”秦母搂着她,长叹了一声。
秦母轻轻抚摸着秦姒玥的背脊,头发,以此安慰她的情绪。等她哭的差不多了,这才拿起方才端上来的杯子,喂她喝了半杯牛奶下去。
秦姒玥哭的有些喘,鼻子眼睛红成了一片,看得秦母心中揪成一团。
自上个月姒玥高烧过后,她一直噩梦不断,每晚都哭个不停,还一直嘴里大喊着“火,火,救命”之类的。最开始的几天整个人也是呆呆的,一言不发。
起初他们以为是女儿烧坏了脑子,去了医院一检,查什么问题也没有。
他们想尽了办法询问秦姒玥,她却什么也不说。而学校那边也查不出什么异常来。
秦母秦父没了法子,也才有了白天去寺里上香的事。
秦家世代书香,秦父乃是本市大学的历史教授,秦母在政府部门做会计,他们都不是信佛之人,然而,女儿的表现让他们不得不做出如此破天荒的决定。
不过,现在看来,礼佛也没有什么效果。
秦母心里想着,便越发的着急。女儿长此以往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呀!
“妈,我明天想要回学校。”
就在秦母一筹莫展之际,怀里的秦姒玥突然抬头开口说到。
秦母低头,看见女儿一双含着泪水的眼睛,心中越发酸楚。
“你真的打算回学校?”
女儿自小就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她唯一不好的便是性子倔,说一不二,现在她提出要回学校,秦母也知道自己拦不住,兴许回了学校,和朋友在一起,她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所以秦母此问也是为了确定秦姒玥不是突然一说,而是真的下定了决心。
“嗯,妈。我好的差不多了。说不定等回了学校,我把心思用在学习上,不会思乱想就不会做噩梦了。”
秦姒玥细细的解释到,其实她心中却不是这般想法。从她回来到现在已经半个多月了,十五年前的事其实已经忘的差不多了。
所以,她需要回学校,需要知道现在事情已经发展到了哪一步。
“那成吧。明早让你爸爸送你去。”
“不用。妈,我明天想坐公交过去。”
“好。那妈妈明天早点喊你起床。”
秦母看着大女儿明亮的眼眸,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在她的记忆里,姒玥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娃娃,没成想一转眼都是大姑娘了。
哎,岁月不饶人啊!
“妈妈,你快回去睡,爸在门外急等着呢。”
秦姒玥眨巴着眼睛瞅了瞅门外晃悠的秦父,乐呵呵的调侃到。
“你这丫头,调皮的很!”秦母轻轻点了一下她额头,“妈妈下去了哦,要不要关灯?”
“不用,我等会喝完牛奶自己关。”
“那好,妈妈和爸爸下去睡了哈。”
“咳咳”,秦父在门外假意轻咳了两声。
秦姒玥眸中含笑的点头,意有所指的望了眼门外,示意秦母快些出去。
门轻轻被带上,秦姒玥听着父母压制的交谈,听着他们慢慢下了楼,“啪嗒”“啪嗒”的将灯关上。
屋外再一次陷入黑暗的怀抱,卧室里,台灯的光昏黄暗淡,一切宛若虚幻泡影,又似梦境。
秦姒玥的眼中再无了刚才暖暖的笑意,眸中仿佛结了冰,寒彻入骨,悲意由心。
她只觉的冷,寒意从指尖直蹿上心头。冷的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将被子紧紧抱在胸前。
转而,她突然觉得一股热意袭来,像极了前世她深处大火里的感觉,炽热灼痛。
她似一条岸上的鱼,大口大口的呼吸,却无济于事。头发被烧的滋滋作响,皮肤上传来一阵一阵的焦臭味。
她慌的掐了自己手背一把,热气骤消,周遭恢复了夜的宁静。
果然又是幻觉。
不同于今夜的梦,那实则是一把她亲手点燃的火,不仅焚烧了她的生命,也湮灭了她卑微的爱情。
她从烈火中一步步走来,涅槃重生。
段天泽,秦姒蓉,今生,我要让你们也尝尝我曾经饱受的痛苦。我要亲眼看着你们在万丈深渊里绝望的哀嚎。
教室里稀稀拉拉来了十几个人,蔫头耷脑的,许是恰好周一,大家都还没从假期的散漫中回过神啦。
秦姒玥清理着略带灰尘的书桌,这是她上一世养成的习惯,任何地方都要整理的干干净净,只因为段天泽有几分洁癖,见不得邋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