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操场旁有一片白桦树林,此刻正是午休时分,因而校园里一片宁静,树林中偶有一两只不知名的鸟雀扑腾着翅膀飞出来。
林中的人背依着一棵相对粗壮的桦树,语气颇为无奈的问道:“你约我出来不会就为了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然后我们站在这儿大眼瞪小眼吧?”
从一开始风马牛不相及的失败对话到如今的沉默,他已经秉着绅士风度足足等了十分钟了,对面的人还是没有再开口的倾向,可是一旦他打算离开,她又跑到他身前将他拦住。
“秦姒玥,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段天泽竭力的压制住语气里的不耐烦。
“我以为,你心虚到都不敢喊我的名字了呢?”秦姒玥终于开口,不过说出的话却带着格外的讽刺意味。
“我……我心虚什么?”
“心虚明明什么都记得,却偏偏要扮演一个纯情少年。”
段天泽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框,突然觉的有些头疼,比起面对公司的事还要头疼。
他无语的看着对面的人,双手一摊,语气诚恳的说道:“秦姒玥,你要不然向孙老师请一天假,回去好好睡个觉?我觉得你肯定是最近复习太刻苦了,产生幻觉了。”
秦姒玥见段天泽口口声声否认,如今更是拿出如此这般说辞,她听闻越发气恼,逼近段天泽,厉声问道:“段天泽,你装什么装?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装的!”
“我装什么了!”
“你明明记得前世的种种!”
“我……”段天泽一时无语,他颇为无奈的说道:“同学,你是不是最近太累所以做梦迷糊了,什么前世今生,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来赴约?”
段天泽忍不住抬起黑边镜框,轻轻捏了捏眉心,“你说有重要的事要找我商议,我以为……”
他以为秦姒玥想要向他告白,毕竟……
本着好人做到底,他是打算前来劝她安心读书,高考迫在眉睫,何况他们有缘无份。
秦姒玥咬了咬嘴唇,上前一步,目光死死盯着段天泽的眼睛。
“那你怎么会在你家破产之前雷厉风行般的将股份全部拽回自己手中,又提前将蒋平这个背叛者开除,防止新开发的游戏被盗?”
段天泽原本散漫的态度下一刻立即变得紧绷起来,他低头细细的打量着这个只达到他胸口的女孩儿,目光一点一点变得凌厉。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说,你是谁,究竟想干什么?又或者是谁派你来的?”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段天泽严肃的表情吓得秦姒玥不由退后了两步。
她神色也渐渐变得疑惑起来,前世正因为蒋平的出卖,才让盛技一夜崩塌。然而当初听段天泽说,前世在事发前段天泽和他父母对蒋平一直是推心置腹。
她从商展会回来后,几经波折才得知,今生段天泽首先拔出了蒋平这个毒瘤。也正因如此,秦姒玥才敢彻底肯定段天泽也是和她一样是重生的,她这才理直气壮的将他约出来,打算明里宣战。
没想到,一切的发展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站住,”段天泽一把拉住了转身欲走的秦姒玥。
秦姒玥猛甩了两下,没甩掉钳子一般死死扣住她手腕的大手。
“放开!”
段天泽无动于衷。
“段天泽,你给我放开。”秦姒玥抬头瞪了他一眼。
“你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什么是谁?我……”
“谁在那儿?”
树林外突然传出巡查老师的声音,巡查老师的皮鞋声踏在外面的石板路上,越来越近。
本在僵持的两人同时一愣,而后迅速分开,默契的同时悄悄绕过身边的几棵大树,猫着腰在花坛里种植的一排排灌木的掩护下,逃也似的脱离了危险。
等他们蹿到高中部教学楼时,两人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此时午休时间已经临近结束了,安全到达教学楼的两人仿佛忘了刚才的争执,沉默不语的一左一右分开楼道往五楼走去。
快到楼梯口时,段天泽转回头,默视着对面的女生倔强的背影,双手紧紧捏成拳。
他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恍惚,而后松开青筋四起的双手,低头苦笑一声,摇摇头,大踏步的跨进空无一人的楼道。
与此同时,秦姒玥突然站定回首,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背影快速的消失在眼前,没有一丝留念。
高考一步步逼近,紧张而压抑的气氛一点点悄无声息的在高三年级弥漫开来,便是平时最捣蛋的几个人,如今也能坐下来像模像样的翻翻课本,或是捧着试题卷独自在角落里抓耳挠腮。
下课铃声在压抑的氛围里成了最后的救赎,叮铃铃的余音还在校园上空飘荡,段天泽已经跨上了司机早早等候在校门外的车。
车窗外的景致不停的倒流,像极了他奇幻的境遇。
段天泽满怀心事的穿过空无一人的庭院,院子尽头的凉亭上,一个背对着他的身影让他顿然一愣,而后毫不犹豫的大跨步朝庭中走去。
约莫着距此人还有两米有余,段天泽拘谨的停下脚步,立身后抱拳鞠躬施礼。
“先生。”
那人并未因此回头,段天泽脸上没有丝毫不耐之色,他端正的立在原地。
“家里的事情处理干净了?秦姒玥与你之间的恩怨你决定如何解决?”
那人突然开口问到。
段天泽也料到了他会询问,早已整理好了思绪,此刻,只听他有条不紊的答道:“母亲那儿我将她强制送进医院治疗了,那些个蛀虫也一一清理干净了。至于秦姒玥这边,先生,我已经想明白了,我与她终究是有缘无份。”
“你决定了?”
“嗯,还望先生成全。”段天泽再次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昨夜下了一夜大雨,今日一整日乌云也未散去,如今风一吹,凉亭上方的树叶儿沙沙不停的晃动着,带着两份凉意扑面而来。
亭檐垂角处,一滴水“咚”的一声坠落到亭下的湖水里。
水入静湖,也不过是击起巴掌大的微弱涟漪,而后在悄然间转瞬即逝。
“你要知道成全你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那人说着,慢慢转过身来,一整熟悉的面孔映入段天泽的眼眸。
此人正是陈晨,然而他双脚与地面约有一尺距离,整个人并无实体,虚幻缥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