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到,突然间,钟鼓大作,声音庄严而又肃穆。
这种音乐方兴听过几次,知道这算是大周最隆重的仪式奏乐,此前只在周王下葬、新王即位和大胜归来之时候,才会奏响。
此时,在舞雩台上,一杆乌黑色的大旗一挥,台上出现数百名巫师,他们同样身穿黑衣,手持大羽毛,从舞雩台下鱼贯而上。
“你看,他们跳的是什么舞蹈?看得好生别扭!”召芷何曾见过这种怪异的场面,拉着方兴的衣袖,小声问道。
“我也不知……”方兴摇着头,同样轻声回道,“嘘,你听其他人怎么说!”
召芷不语,一边出神看着远处的仪式,一边听身边的围观群众交头接耳。
一个农夫道:“这莫非便是传说中的‘雩舞’,这鬼步一样的是什么?”
另一个像是屠户,道:“你这就少见多怪了,那叫‘禹步’,你今个可算来着了,会这种步法的巫师才算是货真价实,要说这巫师,还得是楚国的正宗。”
那农夫道:“今日的场面好大,果是比往日大多了。”
那屠户道:“可不是嘛,这仪式还没正式开始呢,光是巫师就数百人。不过,楚国的女巫还没出来,据说那女巫才叫一个……嘿嘿……”
“才叫什么?你流什么口水?”
“嘿嘿……着什么急,一会儿你就能大饱眼福了。”那屠户满脸坏笑。
召芷没见过多少市面,自然也听不太懂这些市侩之人的言语。
突然,钟鼓之乐戛然而止,突然传来一阵阵狂风大作的声音。
召芷惊讶地对方兴道:“这么快?这才刚做法呢,一下子大风就刮来了?难道这就要下雨了?”
身边那屠夫哑然失笑,道:“这小公子一看就是外行,这哪里是起风,听,那可是人声!”
“什么,人声?”召芷瞪大了眼睛观瞧,果然这风声是从祭坛上传来。
原来,这是那数百巫师在祭坛上同时呼喊,模仿风的呼啸之声,很是壮观。男巫浑厚的声音和女巫尖锐的声音相得益彰、此起彼伏,模仿得惟妙惟肖。
召芷很兴奋,差点尖叫起来,好在围观群众都很兴奋,没被发觉。方兴生怕她漏了陷,赶紧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小心为上。
方兴和召芷的跟前,是一位士人装扮的中年人,看样子有些学问,正给自己十来岁的儿子解释道:
“刚才这个唤风的仪式叫做‘风乎舞雩’。咱们周人认为,风是雨之先导,风生则云集,云集则雨降,所以要咋舞雩台上模仿风声来感动风神。”
他儿子奶声奶气,问道:“这都是假的呀,照样没起风,也没有云,那还是不会下雨,全家人还得饿肚子?”
听罢儿子的童言无忌,那中年人很是惆怅,沉默半晌,道:“看,大宗伯出来了。”
大宗伯王孙赐已经年近七旬,他今日也是一身玄色的礼服,吃力地走上舞雩高台。
他朗声道:“周礼有云,仲夏之月,有司为民祈祀山川百源,大雩帝,用盛乐。今日余为天子主持雩祭,雩五精之帝,配以先帝也。”
言罢,在众臣工的簇拥下,周王静缓步走上雩舞坛。
自周王静即位以来,大部分祭祀和典礼都是在镐京城内的祖庙完成,很少抛头露面,今日国人倒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出席如此重大的场合。
虽然很多国人至今还对他的即位耿耿于怀,但好在他登基之后,随着五路犯周的化解,周王静倒是积累了不少威望。
更何况,此时此刻,大家期待干旱快点结束的心情是一样的,如今周王静还亲自为百姓求雨,国人更是颇为感动,所以都虔诚地等着周王静发祈雨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