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投机半句多,賨途见熊雪一直闷坐不语,便告辞出营。
“熊将军是主,吾族是客,”板楯蛮酋长彬彬有礼道,“我族暂借贵军一方宝地驻扎军士,可否?”
熊雪这才缓过神来,连连道:“族长请自便!”
言罢,他示意几位叛军将领给板楯蛮带路,把七洞族人安置于营中。叛军营中有大量闲置的临时营帐,这正是三日前廩君族人所居之所,现在换来安顿他们的死对头板楯蛮,倒是讽刺。
板楯蛮虽都是些五大三粗的莽汉,军纪倒是严明。没有任何喧嚣和躁动,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所有将士都已在营中安顿。
方兴本以为他们会稍作歇息,待到明日再战,却不料賨途毫无此意。他连营门都不入,便召集手下七洞洞主与渠帅,准备出营迎敌。
熊雪壮其勇武,便下令大开营门,送板楯蛮前往作战。
此时此刻,叛军营外还有百余名叫骂的楚军士兵。只因近来夏日炎热,叛军营中又从不出战,故而这些骂阵楚兵也早已放松了警惕,就地或躺或坐,衣冠不整,有一搭没一搭地乘着凉。
方才板楯蛮大张旗鼓地入营,楚兵们倒是安分了片刻,但如何料到这些强兵锐卒的进攻来得如此之快。营门乍开,数千板楯蛮将士就是一个冲锋,涌向敌阵。
可怜!这些楚兵哪里见过这种不讲道理的打法,还没搞清事态,便被冲击得四零八落。不多时,他们年轻的生命便很快湮没于板楯蛮兵刃之下。
就在此时,这些蛮族壮汉们行伍肃列,整齐划一地向对面军营怒吼。方兴虽听不识巴人语言,但也能猜出八九分来——他们正在向廩君族挑战。
对面楚营的反应也很快,不到片刻,便有数千楚军和廩君族人出营,摆开阵势与板楯蛮两军对圆。熊雪显然也不愿错过这个热闹,他尽起营中精锐,同样加入到战场之中。
双方旗鼓相当,针尖对麦芒,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族长,我军有的是弓矢,可趁此机会以毒箭射之?”熊雪还不忘挑唆賨途。
方兴何尝不知熊雪的小九九。叛军在这鱼腹浦已困守近十日,军队粮草不济、将士思念故土,若再不速战速决,军心很快涣散。与生存和胜利相比,使用毒箭这种阴损伎俩不值一提。
不过賨途依旧拒绝:“巴人的规矩,决斗见真章!”
“决斗?”熊雪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他们有巴明、巴朗,怎么打得?”
賨途没在开玩笑,语气平静道:“如何打不得?吾手下七姓十四洞洞主、渠帅,比对方可丝毫不逊!”
“好吧,”熊雪无奈,“既如此,那有劳族长和诸位勇士罢!”
板楯蛮首领乃巫罗氏之后,化为罗姓,联合其余鄂、朴、昝、度、夕、龚等六姓,占据嘉陵江畔七大洞府,每洞皆有洞主和渠帅各一人。其中賨途便是罗族之人,原名罗途。
原先,板楯蛮武力平步巴蜀,一度把廩君族打得无处藏身,可就在胜利前夕,廩君族出了巴明、巴朗两大牛人,一场单挑过后,竟把十几位洞主、渠帅打得死走逃亡伤。
如今,賨途虽非武艺过人,但由于善用蛊毒而得蜀王撑腰,成了板楯蛮新酋长。他与此前的族长大不相同,颇有脑子,很快就收拾诸洞残兵,另选洞主、渠帅,准备找廩君族报仇雪恨。而现在听说廩君族投奔巴人的手下败将楚国,板楯蛮颇为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