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王妃喝了口茶,淡淡开口,
“慈儿真是有心了,市井传言既然如此污秽,可见播散这些谬言的人,举行叵测,意在将翌王府陷于人言口舌之中哪。慈儿当要谨慎,莫要被此等奸佞之人的诡计扰了心境才是。”
这几句话把慕容慈说的面颊滚烫,支支吾吾回不上来。
“本王与母妃还有事想谈,你回去吧。”终于,赵宗奕冷冷的开口。
“宗奕哥哥,我们不是要去选马吗?”
“选马之事改日再说,你且先行退下。”
赵宗奕的语气不留一丝余地,慕容慈只好委屈的起身,不甘心的离开了。
“奕儿可信这谬语?”看着慕容慈走远,王妃问道。
赵宗奕摇头,不假思索,
“此事其实儿臣早有耳闻,这些谣言的源头并非在南舍,而就在宛城里四散传开的,更奇怪的是时间不早不晚,恰恰是在儿臣收兵归来的时候。显然是有人想要中伤南舍公主,不足为信,儿臣方才是看不惯慕容慈那搬弄是非的样子。”
王妃欣慰点着头,又心念一动,轻问,
“奕儿…可是中意于锦儿?”
“是。”
王妃问得直接,他也答得坦白,他性格爽朗,杀伐果断,如今面对感情,他也不愿遮遮掩掩,与她初见那一眼,她带着淡淡的疏离和冷漠,而他心中无端的一阵从未有过的慌乱。
想到她是自己王妃,他竟无比的期待,想要给她无上的尊容和宠爱。
而就在他看见她与另外的男人,甚是亲切的嬉闹着,心中的酸楚和嫉恨难以抑制的转化为灼痛,他再次笃定自己真的动了情。
“奕儿可是猜不到,锦儿的心意?”
王妃看着他言语疼爱。赵宗奕眉心一紧,现出尴尬。
“锦儿心里是有奕儿的啊。”王妃一句轻语,赵宗奕骤然转身,
“真的吗?母妃此话当真?”
见他满眼期待的看着自己,王妃不禁掩嘴轻笑,她还从未见过这身经百战沉着冷静的翌王殿下,如眼前这般的稚气。
“母妃莫要取笑儿臣,到底是何道理?”赵宗奕目不转睛的凝着王妃,急急追问。
王妃正了神色,慢慢念着,
“奕儿当日被围困鞍阳城,府内上下忧心忡忡,却只有锦儿跋山涉水,远赴兰若寺去为奕儿虔诚祈福,保佑奕儿平安而归。这时日算起来啊,锦儿远去兰若寺之时,正是奕儿施计反攻的前一日啊。”
他听得怔怔无言,英朗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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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王别院
月冷如霜,夜风清袭。
柴文训等了许久,那每晚必至的龙鳞之音迟迟没有响起。开门望去,她的闺房一片黑漆,庭院里空无一人,一切静的有些凄冷。
柴文训信步徐行,四下寻找着她的身影。
闻得马棚方向,传来女子的声音。
走近细看,凄清月色下,是她纤柔无助的身影,正手抚着逐云兽,喃喃自语。
苏伊桐捧起一把精草,
“柴柴乖,再多吃一点,明日要走远路,路上可能没有这么好的草料了。”
那声音如离珠落玉,轻灵悦耳隐着淡淡的伤感。
柴文训近前几步,平静的接话,
“明日只是属下离开,此马亦可陪在公主身边。”苏伊桐没有回头,仍然背身喂着马,只有肩膀不住的微微发颤。
他开口之时,她的泪也一瞬决堤,不能回头,不能让他见到如此软弱不堪的自己。
苏伊桐紧闭着眼睛,泪虽然流得汹涌却是无声无息的。她知道,离别的话要提前说,才说得清楚。只是此时,千言万语全化作一种难以承受的伤痛,将她吞噬。
开了口又如何,她依旧是段韵锦,是翌王的礼物,翌王府就是她的归宿。
她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隐藏好自己的心意,好送他安然离去。
良久,她收起了心中苦涩,抬起袖子擦干眼角的泪水,勉强平复了哽咽的气息,转身来到他身前。
柴文训的目光寻不到焦距,视线,似在她的身上久久停驻,又似穿过了她的身子,投向遥遥远方。
“带它一起走吧,路上有个照应。”
她扬起脸,晶亮的眼眸泪光闪闪。
他侧目不看她,因为体内的毒已如翻江倒海,令他剧痛难忍。那痛即熟悉又陌生,他的心如烈焰灼烧着又转瞬化作彻骨的冰寒,血似乎在一点点凝固,又转瞬逆流翻腾,浑身的心脉随之阵痛着。
苏伊桐挤出一丝笑意,又耸耸肩故作轻松的说,
“我想我日后骑马的机会也不多,北缙的路途平坦,坐车就好…”
走吧,带着柴柴一起走,留在我身边,我也未必能保得住它。
苏伊桐抬起头望向幽静而深远的夜空,无穷无尽的苍茫,就好像自己即将面对的无助,恐惧,孤独。她闭上眼睛,长长吁了一口气。
他紧蹙着眉宇,没有回她,只是站在那,任那痛如魔鬼一样肆意的在身体里幻化出各种各样的痛楚,时而如冰火交融,时而又削肉离骨。但是尽管如此他也不要转身,因为他不想让她看着自己离开。
“师父…你怎么了。”
见他额头布满汗珠,苏伊桐吓坏了,伸手想要去扶,却被他出声止住,
“无碍,公主回房吧。”
苏伊桐深深凝视着他,看着他痛苦的表情一点点加剧,她的心也随着疼了起来。虽然她不懂,那是怎样的痛,却笃定都是因为自己。
良久,还是她先转身,眼中泛着朦胧的泪光,缓走两步,又忍不住回头一句轻念,
“师父,宛城以南有一座望月亭,明早我在那等你…你一定要来…我想…看着你离开。”
是的,她终于决定,要亲自送他离开。告别的话要好好说,就算,不能说出口的话太多,她也想,好好告别。
宛城城门口
天边,一缕晨曦破晓。
城门口的守军比平日增了不少,慕容将军有令,出城之人无论百姓还是官员,皆须严加盘查,但有形迹可疑者立刻擒拿。
此时熬了一夜的兵卒们已是困倦不堪,身子动摇西晃的打着摆。
忽闻得马蹄声渐近,众人寻声,就见一匹高大的黑马朝着门口,悠然独行。
“这马没有主?”
一个门军面露欣喜,
“拦住它,咱弟兄今日好福气啊。”
众人瞬时来了精神,纷纷将肋下配刀横起,挡住了马的去路。
不料这黑马霎时间鬃尾狂炸,伴随着一声洪亮的嘶鸣,马蹄声震如滚雷,黑马带着一股摧枯拉朽的气势向着队伍猛冲过来,速度快到避之不及,近前几人瞬间被掀翻在地,有的更是挂了彩,
“哎呀,我的妈…”众人吓得连连鬼叫,四散逃蹿。
黑马如脱弦的流箭一般穿出城门,踏尘而去,徒留身后一片的狼藉。
城外官道,一个黑影于半空中御风而下,如落叶般轻盈的伏落在马背上,柴文训压低身体,双腿一较劲,逐云兽一声长嘶,速度快的如乘风御电,马蹄过处,尘烟飞扬,耳边风过,似声声伤感的叹息。
柴文训低垂着眼眸,两旁飞快倒退的景象已经渐渐变得模糊。他不愿去看,却还是在掠过一方空旷之地时,黯然神伤。
或许这一逝而过的“望月亭”,
正如心中的这缕眷恋,注定要被湮灭在岁月的洪荒里吧。喜欢宿命情缘悬作尘请大家收藏:(www.zeyuxuan.cc)宿命情缘悬作尘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